王振道:“回娘娘的话,奴婢非但知道,还知道这些话若是被人听去了奴婢会是怎样的下场,可奴婢还是忍不住要说,奴婢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了娘娘,今年的娘娘看着风光无限,那是因母凭子贵,他日太子登基做了皇上,娘娘贵为太后,权倾后宫,自是没人敢说什么,可娘娘就没想过,要是登基的不是太子,娘娘会是怎样的下场,太后对娘娘诸多不满,废后胡氏封号是被废了,可谁也没小看这位老人家,在这件事上娘娘虽不是罪人,可奴婢敢说,整个后院没有一个不把娘娘当罪人看,权势在的是时候,她们不敢对娘娘怎么样,可一旦权势没了,这后宫诸位娘娘的怨恨,嫉妒怕是轻易放过娘娘,到那时候娘娘那什么来保护自己呢,靠皇上?奴婢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儿,这天下最靠不住的就是皇上,娘娘与皇上青梅竹马了二十年,二十年来风雨与共,情谊看似牢不可破,可事实如何,娘娘比奴婢更清楚,那郭爱入宫中不过半年的功夫,仗着年轻貌美,浑身的才气,便天天霸占着皇上,这几日奴婢可是亲眼看见了,皇上对那郭妃的宠爱,一点都不输娘娘当年,据敬事房的太监陈洪说,昨儿皇上已经让留下龙种了!”
大明的规矩不少,就是皇上与爱妃那点私密事儿,也有种种规矩,至于从谁开始流传下来的不得而知,只是从仁宗的时候开始,这个规矩就在宫中开始流行了,每日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敬事房的太监就履行他们的公务了,帝、后每行房一次,敬事房总管太监都得记下年月日时,以备日后怀孕时核对验证。皇帝与妃嫔行房,程序则复杂一点。每日晚餐完毕,总管太监就奉上一个大银盘,里面盛了几十块绿牌子,每块牌子上都写着一个妃子的姓名。皇帝若没有那个意思,便说声“去”;有点意思,则拈出一块牌子,翻过来,背面朝上,再放进盘里。总管记住这个牌子,出来后将牌子交给手下——专负责背妃子进寝宫并一直送到龙床上,待完事了,太监再次用披风裹着她,背到门外。总管随后进来,问:“留不留?”皇帝说留,就拿出小本本,记上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皇帝幸某妃;若说不留,总管就出来,找准妃子腰股之间某处穴位,微微揉之,“则龙精尽流出矣”,算是断绝了妃子生下龙种的念想了,宣宗年纪不大,随着朝廷局面日益稳定,天下百姓也日日繁荣昌盛,宣宗也没了往日励精图治的心思,最近几年来频频躲入后宫妃嫔的闺房里寻欢作乐,她虽得宠幸,但后宫佳丽三千,她也不能日日夜夜霸占着皇上,所以有时皇上入了一些妃嫔的闺房里,她也暗自担心这些妃嫔产下皇子,母以子贵,从而得到宣宗的喜爱,而使自己失宠。因此,仗着宣宗的宠幸,暗中她使了些手段,才使得宣宗从宣德二年后,再没有生下一位皇子来,若不是吴氏突然从半路杀出,这种暗地里的手段,她也会一直用下去,如今看来,这事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能让一个嫔妃不生孩子,却未必能做到让整个后宫的妃嫔都不生孩子,只要有孩子,对于太子而言就是一个威胁。
原先,仗着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宣宗处理完了政务,总回来她的坤宁宫坐一会儿,吃一碗她亲手做的羹汤,或是拉着她说些体贴的话儿,虽说皇上说不了一会儿,但十余年来,皇上从未没有间断过,这在天家来说是难得可贵的,她甚至时时能生出几分感动来。
可最近这一年多,往日的习惯还在,却不是日日来了,有时是两三日,有时是三五日,更多的时候是十几日,起初她只是简单的认为皇上政务多了,身子骨累了,想早些歇息了,可很快他发现这这一切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皇上竟嫌弃她容颜不如往日,心生厌恶,转身寻找身段最年轻的妃嫔了,为了寻得面容姣好的姑娘,他竟不顾群臣反对,执意选秀,自从这位凤阳的郭妃入了宫,宣宗便如同一头发情的公鹿一般,一头扎了进去,再也拔不出来,她这个昔日的宫中第一号爱妃要见他,都要去郭妃的寝宫,多年的情分竟还比不上一个刚刚入宫的丫头,这让她如何不心寒。
只是入了这皇宫就由不得她,她纵然是心头再恨这个无情的男人也不不敢说什么,唯独把这份恨意藏在心头,本指望来个眼不见为净,好让让太子平安无事,日后顺顺利利的继承了皇位,自己这点委屈也算是值得了,却不想皇上竟糊涂到留下龙种,这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个狠心的能不顾群臣反对废除了皇后,保不齐他日也能不顾群臣的反对废除太子,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决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想到了这儿,孙皇后眼里射出几分怨恨来,王振先前的那一番话又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扫除一切,对,唯有这样镇儿才能平安的坐上皇位,做好这个皇帝。
她咬了咬牙,用力的松了一口气,那还算饱满的胸脯儿,随之起伏了几分下,终于归于了平淡。
暖阁里一片宁静,偶有风声吹来,吹得窗前的树叶呼呼作响,王振只觉得巨大的压力,让他有些踹不过起来,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隐藏与灯光下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心里隐隐感到有几分害怕,又有几分期待,在宫中多年,他十分清楚这个美丽女人的身后有着怎样的手段与心机,当年还是一个刚刚入后宫的十七八岁的姑娘,竟让一向开明仁慈的宣宗为了她坏了宫中的规矩,按照旧时的宫廷礼制,皇后被册封后赐金册宝(印),贵妃以下有册无宝,但她愣是让宣宗为了她,向张太后请示,制金宝赐与她,纵然有群臣的反对,张太后的不满,废后的妒忌,她仍旧让宣宗这么做了,没有几分手段是做不到这一步的,此后的几年,废后并无过错,宣宗为了她还是废除了胡皇后,单凭这一点他便知这是一个不甘人下的女人,且有手段的女人,宣宗风流儒雅,后宫的妃子谈不上佳丽三千,但也有不少,可这么多年宣宗却没有再诞下龙子,这事儿旁人不知,他可是一清二楚,自做了这后宫之主,但凡宣宗大部分的时间都会留在她的闺房,但凡去了旁的妃嫔闺房,留下了龙种的,皇后必会带上太医嘘寒问暖一番,一旦确认是男儿,皇后必会让太医留下一包药材,那些妃嫔都是聪明人,那还不知皇后这意思,为了活下来,唯有含着眼泪吃了那包不怀好意的草药了,至于那些不知趣的妃嫔,明着皇后当然不敢把她们怎么样,可暗地里就另当别论了,皇后有掌管六宫的权势,更别说本朝对后宫规矩颇多,而这些责罚都以皇后为尊,那些不合作的妃嫔用不着几日,便比皇后寻了一个由头,派人抓到宫中呵斥责罚一番,有时是痛打一番,有时是逼着喝下了药汤,等这些妃嫔再出皇后寝宫的时候,肚中的孩子不是胎死腹中,便是哪里不小心撞到了肚子,动了胎气,总之这个女人,凭着隐忍,以谦恭和娇柔使皇帝对她的爱无以复加的手段,在短短几年的功...[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振继续说道:“这厮嘴里时时唱一首歌谣,什么无根树,花正双,龙虎登坛战一场。铅投汞,阴配阳,法象玄珠无价偿。此是家园真种子,返老还童寿命长。上天堂,极乐方,免得轮回见阎王。说什么,这天下的金丹乃阴阳二气相激而成象,是花须成双而后有用也。阴阳者,一龙一虎也,一铅一汞也。龙为真性,汞为灵知,又为元神,俱属阴;虎为真情,铅为真知,又为元精,俱属阳。龙虎战者,性情抟聚也。铅投汞者,精神凝结也。性情抟聚,精神凝结,阴阳相配,一气混合,真灵圆明,法身有象,圆陀陀,光灼灼,如一粒玄珠,为无价之宝,人人皆有,只是有人不知如何运用调养才丢了性命,一旦掌握了调养的门道,便可生生不息,返老还童,延寿无穷,上于天堂极乐之方,可免轮回之苦矣。”
“先生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难道也信这种糊弄世人的言语?”孙皇后皱眉道。
王振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奴婢岂敢忘记了圣人的教诲,只是这事儿奴婢可以不信,皇上信了?那个该死的道士便从这件事上入手,设法博得皇上的欢喜,他向皇上推荐了一种红丸的丹药,据他说服下此药以后就可以达到长生不死的效果。
皇上听了之后信以为真,马上派人去各地采集炼制丹药的必备药材。不过,这副药的药材易得,药引却甚是难求,因这事儿需要没有经过人事的女子,才能制作成药,娘娘以为这次皇上选秀单单是为了充盈后宫么?并非如此,皇上听信了那道士的谣言才让人安排了这次选秀,为的便是筹办这红丸药引子?”
孙皇后对这事儿本就感到奇怪,大明选秀虽说来自民间,但规矩不少,从各地挑选来的女子,经过宫中层层规矩考校,最后所剩下的不过三百人,这300余名女子被禁在宫中一个月,由专人熟察她们的性情言论,进而判定她们的性格、作风、智愚与贤惠否,通过这一过程,挑出了被认为是“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佳丽不到100人,即被收为宫女或封为妃嫔。这个规矩从太祖皇帝的时候就没变过,宣宗为人虽风流,但在女色上还算把持得住,况且这事儿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就连皇祖爷永乐皇帝都不曾为此破了规矩,宣宗一直以皇祖爷为榜样,登基十年也是恪守祖宗规矩,这次非但坏了规矩,还不听文武百官的劝说,执意选秀,起先她只是以为宣宗想充盈后宫,可到后来宣宗之从这几百人当众,挑了一个郭爱让她感到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有些惊讶,直到此时,方才有些醒悟,以宣宗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在身子骨大不如前的时候重新后宫,这与自己百年后的英名并不妥当,但药引子是来自****的女子,宫中没有这么多这样的女子,将此事交给地方官更为不妥,唯有选秀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这事儿是祖宗规矩,文武官员,寻常百姓纵然有些怨言,但也不好说什么,规矩是先祖定下的,可不是皇上胡来,其二,这些姑娘按照要求,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年级,尚未嫁人,附和道士用药引子的要求,其三,女子入了宫,那便是宫中人,纵然有点什么闲言碎语,也只是在宫中流传,天下百姓并不知与自己名声上是大大保全了。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郭妃可恨了,这么多人都成了药引子,偏偏你不是?
王振可不知自己这一番话引起了孙皇后内心深处更大的恨意,见对方板着脸,不敢多做停顿,便接着这事儿说了下去:“据奴婢所知,这红丸的制法非常特别,必须要用****首次的月经,要用这个月经作药引。把收集来的****经血盛装在金或银的器皿中,再加上半夜起来采集到的每天第一滴露水,再加入乌梅等各种药物,连煮7次,使药浓缩成粘稠状,这时再加进乳香、没药、辰砂、松脂等,加上蜂蜜凝固,以火提炼,最后炼制成一粒粒丹丸,因鲜红如血,所以被那妖道称为红丸仙丹,这可不是什么仙丹,只是一种经过提炼的春药而已,但凡男子服用后短时间内确实能使人觉得精力大增,气血两顺。却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咱们皇上身子骨虽不弱,但谈不上强壮,这十年来为了国事呕心沥血,身子骨早就落下了病根了,可恨的是这妖道不顾陛下的身子骨,愣是说什么采阴补阳鬼话,偏生咱们的皇上信了,为了炼制这种“仙药”,这次足足选了五百人进入了后宫,看样子这样的选秀日后只怕还有?”
孙皇后面色铁青道:“皇上如此胡闹,怕是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一国之君了!再这样下去,这身子骨还要不要?”
王振看了一眼孙皇后,神色显得有些犹豫,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来。
灯火下,孙皇后将神情阴晴不定的王振看在眼里,冷哼了声道:“先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哀家今日寻先生来,一来是询问事关太子流言蜚语一事,二来也是想让先生给哀家出出主意,若能确保太子之位巩固,他日太子登基,哀家自不会忘了先生今日之功?”
王振道:“奴婢不敢奢望,太子心地仁慈宽厚,这些年来,奴婢是看着他长大的,早在心里把太子当做大明的皇帝了,奴婢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动摇太子的地位?”
孙皇后叹了声,道:“先生一片忠心,本宫岂能不知,只是这事儿怕是由不我你我做主!”
王振道:“这事儿要说由娘娘做主也并非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