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尘垂眸看着眼前乖巧的墨羽凝,心里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疑惑,以前她从来都很腼腆,不喜欢多说话,当然,因为她眼里从来就没有他。
但是现在,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的在意,她的担心,是为了他,他有些不确定,这都是真实的吗……
可是实际情况没允许他做深究,他刚躺在床上就感到一阵疲倦,很快就昏睡了过去,小七坐在他的床头,看着他沉静的睡颜,这才放心的合了眼。
而另一边的墨北寒,体内的剧毒碰撞,令他陷入了深沉的漩涡,时间的洪流把他带回了他十六岁,在青鸾宫的寝殿,少年如斯,守在他母妃的床前。
“寒儿,母妃恐怕是不行了,母妃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这辈子都不要忘记。”
床上的女人容颜未改,纵是病入膏肓,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而此时她一改往日的温柔,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她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攥着。
“母妃您请说。”
“你生而为人,就要顶天立地,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万不可误入歧途遭人唾骂。
而且你是凛岳的皇子,要心存善念,天下苍生皆有尊严,也该有他们平安和乐的一生,若你有能力,能帮多少便帮多少,帮不了也不要迫害他人。
但是,母妃不希望你太看重那个皇位,那是世上最难坐的位子,一旦坐了便身不由己,会失去许多你该有的幸福。”
“母妃放心,儿臣从未想过那皇位,凛岳的江山自有几位兄长治理,儿臣并未放在心上。”
“那就好……你自小虽然不爱说话,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但是秉性母妃还是放心的。自古以来,皇家为了那个位置流血太多,母妃只希望你好好的,不用名流千古,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是,儿臣也只想陪着母妃,过平淡的日子。”
“母妃恐怕是不行了。寒儿,母亲之前跟你提过巫族的事情,你一定谨记,世人鲜少知道巫族的存在,不要让那里的人参和到朝廷纷争中来,就让那一方淳朴的巫族人在那一片乐土生活吧。”
“是。”
“还有一个事情,我从未告诉过你,但是此时不说,怕是就没机会了。”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从玉枕下拿出了一张图纸递到他手里。
“这是巫族的凤凰令,圣巫女历代相传的圣物,顾以珩虽然是巫族的族长,但是他的位置也没有巫族圣巫女的地位高,凤凰令在巫族就是圣旨,每一个巫族人莫敢不从。
但是这一届的圣巫女凤非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承受那么多了,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她想让她的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惜她走的太早了,母妃自小与她交好,实在是放心不下她的孩子,寒儿,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这个凤凰令找你帮忙,无论如何,保住她。”
“是,母妃,儿臣记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有凤凰令这个东西,他母妃是巫族的人,这件事连他的父皇都不知道,他却对巫族了如指掌,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秘密。
看着图纸上那造型如同火焰般的红玉簪子,他冷漠的眼里波澜不惊,一点兴趣都没有,却因为是他母妃的嘱托,所以记得格外认真。
“巫族,始终是母妃的故乡,寒儿,若是你有能力,能帮母妃一个忙吗?”
“母妃您请讲。”
“生活在巫族的人,普遍都有一种怪病,如果不在巫族的区域之内,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发狂,所以这也是他们与世隔绝的原因。但是母妃离开巫族二十几年,只有起初的几个月有那样的症状,然后就再也没有发作过了,寒儿,你身上也流着一半巫族的血,你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状况。”
“所以,母妃的意思是……巫族本身有问题?”
“是,这可能是巫族百余年来最大的一个秘密,甚至可能,连族里的人都不清楚,这件事,该是族长顾以珩的责任,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明白。”
“可是,会不会有圣巫女在,行事会更方便一些?”
“她在自然是方便,但是……一个小女娃,何苦要让她背负那么重的担子?”
“儿臣知道了,请母妃宽心。”
“寒儿啊,照顾好自己,母妃撑不住了,母妃希望你随心而活。”
那一天,墨北寒守在他母妃的床前,她却一直沉默着不曾再说过话,像是累极了,一阵一阵的浅眠,直到天色放亮他才离开。
三天之后,宫中传来消息说贤贵妃殁了,墨北寒身穿白色的孝服送殡,先皇以皇后仪仗厚葬了她,同时命他搬去储君寝宫居住,但是,他拒绝了。
以要为贤贵妃守孝的名义搬出了皇宫,十六岁的少年踏入江湖,从皇宫里带走的只有张嬷嬷和墨羽凝。
然后画面一转,那是一个雨夜。
他冷眼看着浑身湿透的楚怀远,心里有些震惊,却没让别人看出半分异样。
他手里拿着凤凰令跪在地上求他,说那是当年贤贵妃和他妾室之间的信物,他斗胆,求他出手救他女儿。
他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巫族的圣巫女,竟然嫁给了凛岳的长宁侯为妾,二十多年了,他是除了他母妃和凤非烟以外,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然后他从容起身,纡尊降贵的弯腰把他扶起来,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样子,沉声开口。
“你的女儿,本王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