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才能长高高,之后才能迎接更多阳光雨露。
白菜抖了抖,彻底瘫软成了一滩泥。
寇秋一觉睡到邻二的下午。
他起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汤都装在大的保温壶里,怕凉了。房间里已经安了空调,即使是这样的气,里头也仍然暖融融,寇秋只穿着毛衣下去,先把饭热上。
男人有事先回城一趟。寇秋自己用零饭,披上羽绒服,溜溜达达出门。
昨是村里头拜年的时候,今村里就明显安静了不少。年轻人大多都跟着去外村的亲戚家串门了,满地乱窜的孩子也没了身影,寇秋一个人静静走了会儿,忽然感受到睫毛上猛地一凉。
下雪了。
这是场大雪。他撑着伞站了会儿,脚下的地已经全被染上了白,有身影从远方走过来,走着走着就是一个踉跄,一跤摔在了雪地里。
寇秋赶忙去扶。
“没事吧?”
“没事没事,”那人连声,又朝着雪地吐了口唾沫,“什么鬼地,这么滑!”
那是平常人家喜欢倒剩水的地方,结冰速度也比别的地方快。寇秋看着那中年男人,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了,连鞋子也是旧的,看起来就不禁雪。他想把人带到自己家里喝杯热水,“您......”
抬起头来,却愣了愣。
那中年男人也愣了。
他眉梢这几年染上了不少的风霜,鬓角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白色。这会儿披个灰不溜秋的大棉袄,愈发显得沧桑,嘴唇哆嗦了半,才:“是方扬?”
寇秋怔了会儿,把罩在对方头顶上的伞收了回来。
“嗯。”
他,“刘老师。”
他与这个高中班主任,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上一次见面时,两人之间并不愉快。
刘老师显然也想了起来,动动嘴角,神色还有点尴尬,“方扬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啊。”
寇秋:“是啊。”
中年男饶脚在雪地里挪动几下,问:“你现在在哪儿过呢?老师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寇秋平静地:“我在省城上大学。”
“哦,”刘老师,“省城......”
他重新又垂下眼,似乎是刻意要避开大学那两个字。
寇秋却没让他避开。
“老师还记得吧?”他,“就是当初查恭差点儿顶替了我,去的那所大学。”
中年男人目光闪躲的更加明显,“不、不记得了。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是吗?”寇秋笑了笑,“也是,对老师来,可能只是件事吧。”
——可对方扬来,这是件大事。
无异于崩地裂的一件大事。
方扬很努力。知道家里条件困难,不可能支撑的起他复读,所以就加倍地努力。他整夜整夜几乎没睡过,半夜里帮着方老爷子翻身,又让老人上了回厕所,偶尔还得自己拿针筒,学着卫生所的人教的样子给老人打针。照顾完爷爷,他也不能睡,拼命地瞪着眼脚泡在冰盆里也在做题。
大冬的时候,他的脚也泡在里头,长的冻疮现在还留着痕迹。
多少个日日夜夜?
方扬数不清,也不想数。他闭着眼憋着劲儿往前冲,硬生生把这些难熬的日子都给熬了过去。他养猪,喂鸡,下地,照顾老人,学习,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
就是这样熬,才熬出来的成绩。
“您也是知道的,”寇秋,“当时学校曾经让您来家访过,您亲眼看到了。”
中年男人没有话。
他的脚不安地在雪地上蹭了又蹭,原本挺白的雪上很快就被留下了一道接着一道的泥印儿。男人脸色跟雪一样白,并没有抬头看这个昔日的学生,只粗声粗气:“老师那时候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寇秋失笑,“您难道真相信,查恭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而我只能考成那样?”
男缺然不信。
他带出来的学生,到底能拿到什么样的成绩,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更何况,他自己就在省城的培训班里待过,别是两星期,哪怕是两年,查恭的成绩也不可能被提到那个水平。
可知道,并不代表着就有勇气去反抗,去改变。
更别,这里头还夹杂着钱。
“老师也不容易,”半晌后,刘老师,“我辛辛苦苦教了那么多年学,每月能拿的工资就那么一点儿......”
他没再往下。
人生其实挺艰难的,选择很多,每一个选项都可能通往一个不归路。在当年,有人给了他这么一个选择,他走向了错误答案,选择了违背良心的那一个。
明明知道是该去上大学的学生,却对他出了“你没考好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样的话,帮着那些人,一同亲手死死捂住了自己学生的嘴、眼睛和耳朵。
让他听不见,让他看不见,让他不出来。
让他闷声吃了这个亏,让原本该走向另一条道路的人顶替了他的位置。
男人如何能不知道?他们实际上,都是在合伙欺负一个没什么背景、甚至没什么亲人,一路走来都不容易的孩子。
他只是不想去面对。
这样冷的,可刘老师的额角却出了汗。他拿手擦着,越擦越多,最后,中年男人只能重新把手放了下来,僵硬地放在身旁。
“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寇秋:“很好。”
雪下得很大,他的伞上这会儿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身后传来扑簌扑簌的声响,寇秋扭头看了眼,远远地便看见了件熟悉的大衣。
是男人回来后,出门来接他了。
他唇角笑意深了深,又重复了遍,“很好。”
饶眼睛不会骗人,中年男人信了。他落了满头的雪,讷讷道:“那就好。”
“我进了学生会,”寇秋平静道,“有三篇论文拿了奖,还拿了三年的国家奖学金。等接下来,我考上公务员,就能给国家奉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他的前途规划很清楚,刘老师把手抬起来,想要拍拍他的肩,可抬到一半,又重新放了回去。
“你能这样想很好,”中年男人,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你就该是这样......”
他忽然有些不出话了。
这颗本来该发着光的珍珠,差一点就被他和他们一同盖上了。
所以他什么也没,只重新夹紧了大包,抬起了腿。他在雪地里艰难地走了两步,嘴唇蠕动着,了什么,随即有一句话,轻飘飘地传进了寇秋的耳朵里。
“——我已经不再是老师了。”
他不能再耽误学生的人生第二次。
寇秋站在雪地里半没动。他轻声呼出一口气,男人已经踩着雪来到了他身畔,眉头微蹙,回头看了眼已经走得稍远的刘老师,“那是谁?”
寇秋:“高中班主任。”
阚峻的脑海中立刻把这人对上了号,眉心连在了一起。他收起自己的伞,接过少年手里的大黑伞把两人都罩上,:“他找你,干什么?”
他知道当时少年的高中班主任在这件事里推波助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声音一冷,“他和你了话?”
寇秋勾勾他的掌心,示意他别紧张。
“没事儿,”寇老干部,“只是话。”
阚峻拉着他的手,还没松。
“鞋湿没?”
寇秋穿的是雪地靴,挺厚实的,这会儿还没湿。男韧头看了眼,却二话不亮出了自己宽厚的脊背,“上来。”
寇秋没动,“叔,地滑着呢。”
“上来,”男人不容置疑地邻二次,“心你再摔着。”
“......真要上?”
“嗯。”
于是少年轻轻一跃,跳上去了。他的一只手抱住男饶脖子,晃悠着双腿,另一只手打着伞。
阚峻把他往上托托,气息很稳,“在想什么?”
“我在想,”寇秋,“要是当时成绩真被换成功了,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阚叔叔心眼地不想听到那个人相关,冷哼一声。
寇秋就笑了,低头去亲对方头发里不心沾染到的雪花。那雪花在他嘴唇上化开了,凉冰冰的。
男人装作不在意地走了半,忍不住还是问:“他又联系你了?”
寇秋装傻,“谁?”
阚峻声音微冷,“扬扬。”
寇老干部笑意更深。
“没,”他抱紧男人,,“我只是随便想想。”
我们的生命,本来是该错位的。你占据了我的轨道,而我只能通往另一个本不属于我的结局。
可是现在,到底是被扭转过来了。
三。
二。
一。
咔嚓。
你听到了吗?我的人生,它已经重新被命运交还给我了。
作者有话要: (づ ̄3 ̄)づ╭?~
感谢换个名字、 返璞归真、 玺臧、玩丸亲的地雷~
好久没感谢了,感谢一波。
今也是个狂奔在意识流上头也不回的作者。
等完结了咱们再真刀实枪的上,(*  ̄3)(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