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云留在了俞家湾,她那破土而出的生存意志长成了一颗小苗苗,不想再回到黑暗中去了,那些受过的屈辱和委屈,好像都随着跟奇怪男子的交易,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经历,反正她现在用的身体,的的确确不是谢晓云的了。
俞大嫂告诉了俞家湾的村民谢晓云早年丧夫的经历,但是保留了她离开的原因,她也不敢试探俞家湾姑娘媳妇儿的人性。
俞家湾众姑娘妇人都十分同情她,中年丧夫,膝下无子,在她们看来怎么都是十分凄凉的事情,更要命的,家产也被小叔子一家霸占了。
看在俞家大嫂的面子上以及对她真切的同情上,大伙儿都接纳了她,俞家湾只是外来人少而已,并非他们排外,这些年,外面不知道什么光景,来到俞家湾的人愈发的少了,要不是每天还去临海县城里卖卖鱼,他们都感觉这世界上只剩下俞家湾这么一个地方了。
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谢晓云总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的,总不能一直在俞家吃闲饭,做一辈子客人亲戚。经过俞爹爹的建议和俞家爷爷的点头允许,谢晓云在俞家湾开了个小小的私塾,对,俞家湾说私塾,不说学堂,谢晓云也不去争辩,反正都是一个地方。
这事儿很稀奇,俞家湾那么多年,都是捕鱼为生,才来到的这里的老祖宗一脉开始,就没有能识文断字的秀才,谢晓云能教孩子们认字,都觉得很稀奇又好玩,第一日,乌泱泱来了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只要还不能跟着出海的,都被家里人撵到谢晓云这里来了,免得还占个劳动力照看他们。
谢晓云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虽然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可是一双双眼睛盯着她,总还是难免紧张,一紧张难免磕巴,孩子们也不取笑她,都眼巴巴儿的看着她,这可是有学问的大娘啊,俞家湾就没有一个有学问的人呢。
谢晓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给孩子们讲她小的时候父亲教过她的那些启蒙,没有粉笔,没有黑板,没有笔墨纸砚。
她拿着一截烧过的棍子,在白色的石板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孩子们念,俞家湾从那天上午开始,每天都弥漫着郎朗的书声,让人闻之喜悦。
俞晓桐拿着许多果子到了谢晓云的院子外面,临时的学堂设在了俞家老房子的院子里,孩子们都露天坐着,天气并不算太热,海风徐徐,十分宜人,俞家爹爹带着人正在帮谢晓云搭建一个大大的课堂,谢晓云描述起来课堂的样子,俞家湾的人全都闻所未闻。
谢晓云看到了篱笆外面的俞晓桐,他捧着一盆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新鲜梨子,正在笑呵呵的看着孩子们念书,眼睛里有闪耀的光。
谢晓云走过去,笑着问他:“今天这么孔,怎么不用做事情吗?”俞晓桐指了指孩子们:“给他们吃的,你也吃。”
然后他憨厚的笑了笑:“现在就要去啦,你们继续念,好听,我们都喜欢。”
俞晓桐哼着莫名的小曲儿往山脚走去,谢晓云心中一动,对他说:“你如果想学,也可以来听的。”俞晓桐回头,灿烂的笑着点点头,愉快的应了,牵着耕牛笑眯眯的走了,谢晓云看着他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像是喝醉了一样。
他难得主动跟谢晓云打招呼,尤其是听俞大嫂说了谢晓云的遭遇之后,更是避嫌到非说话不可的时候,恨不得隔着三米远,其实在谢晓云看起来,他就是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