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鹏面色更加沉郁,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笼罩着大地,“那是军团传令官。他刚进来时,大家还在议论轻轻仙子的事,没人注意到他。
他冷哼着,拿大喇叭乱喊,把所有人从震惊与伤心中推到了心如死灰。他说,‘猛禽师的人听着,明天早上八点全体集合!全师开赴神门高地,歼灭敌军变形战机,为翼龙师空袭敌军阵地扫平障碍!’
大伙听到这话,本就被刺痛的心,一下被液氨泡得碎裂成冰渣。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宴会厅被美酒点燃的气氛,瞬间冻成了冰窖。”
他知道石应等人不熟悉世界尽头的地理,解释道,“神门高地,是双方交战核心区。此高地地势较高,顶端平坦。双方无论谁控制了它,都能居高临下向对方发动猛烈攻势,俯瞰对方腹地。因此对方都极为重要。
在高地边缘,时常出现一道五彩斑斓的神门,看来十分漂亮。其吸力超强,只要一出现,附近一两公里的重型装备,包括坦克、变形战机,都会被它吸走。
此门行踪隐秘诡异,可能出现在高地任何一处。千百年来,被它吸走的双方士兵不计其数,无论是谁,一旦被吸进去,就再没出来过;因此而得名。
虽然有此神门,但高地太过重要,谁都不愿意放弃,只要站稳脚跟,都会派重兵把守,哪怕神门时不时的出来吸走几个士兵、几门重炮,也都在所不惜。
神门高地也成为双方士兵最不愿踏足的死亡地带。大伙不但害怕被神门卷走,更怕在这绞肉机里,往前跨出半步都会被密集的炮火轰得稀烂。”
石应五小默默点头,有老家伙的坦白交待打底,已经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了。
何天鹏见状又说,“过去几十年,神门高地一直被敌军牢牢掌握。最近两年,我们在世界尽头进展不错,将战线推至神门高地。大伙都说,是星都F5在伴星大展神威、敌人节节败退;为挽回伴星败局,他们将主要精力放到了伴星。
此前我们打了九仗,就是逐渐扫平了神门高地外围防线。
但我们目前控制的区域,离神门高地还有两百公里。按照常规战法,我们该往前推进至少一百公里,才会进攻神门高地。
大家之所以提前喝酒庆祝,就是因为最后一仗不可能去神门高地。可没想到,这怕什么,就来什么!
神门高地不但有那无处不在的神门,更有大量敌军驻守。离敌军后方机场很近,敌军变形战机大队能随时增援。我们这一个师、百十来架战机过去,还不够敌人沿途防空力量打击的,要歼灭敌军空中力量,谈何容易!
有兄弟立马大声质疑,‘外围还没攻下,就要我们打神门,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那传令官冷笑道,‘你们来这里,难道不就是要送死的?那么容易就让你们赎完罪得自由,犯罪成本是不是太低了点?’
那兄弟不服,又质疑道,‘可这明显不符合兵法!兄弟们可以死,来这儿的人,没谁想过还能活着回去!可死,要死得值得!哪怕你们让我们多打一仗,我们先把外围推平了,再攻打神门高地,都好过直接攻打神门!’
众兄弟听他说得有理,纷纷出言附和。
传令官继续冷笑,‘你们这群废物、罪犯也懂兵法?这是大人物们定下的妙计,用得着跟你们说吗?不要以为你们现在一个个不是营长、就是团长,那是让你们去死的时候,死得体面一点!
大人物们心善,见不得士兵死太多,给你们一个官当当,这叫为星系尽忠!
怎么,想抗命?很好!你们明天早上八点不集合试试,看看你们脚上的镣铐会不会爆炸!既然都喝上酒了,那我劝你们多喝一点,也许,这是你们人生中最后一顿酒了!
那,这是命令文书,让你们师长自己来捡!’
说完把文书往地上一扔,还用脚踩住不断碾压,之后冷哼着转身就走。
宴会厅一片沉寂,大伙又是愤怒、又是绝望、又是悲伤,很多人开始小声啜泣。我知道,那不是怕死,那是无助、是心死。我们又一次被遗弃了!
有兄弟说,‘反正都是死,就让他们的脚镣炸死,让他们派别人去!’
‘对,咱们就躺平摆烂,要是都不去,看他们怎么办?’
大伙群情激昂,都说死就死,也不会让他们那么嚣张和得意!
这时,酒神慢慢走向门口。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坚定。他原本灰暗的脸上,突然开始闪着光。我们习惯了他平时的温柔和气,这时的他,却像一个威严的领袖那样,让人不敢逼视。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场就强大一分,我们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坚定和勇气。
我们被他吸引,不自觉地分站两边,整齐的排成几排。
他走到那被扔掉的文书旁边,弯腰捡起文书,轻轻拍掉文书上的灰尘,像是在替爱人擦去眼泪。
他拿着文书,在全师兄弟们注视中,快步走上宴会厅讲台,挨个看我们。
他看得很认真,像是要记住我们的长相。每当我们被他看到,心中就涌起了勇气和悲壮。不知为什么,大伙都开始掉泪。
他逐个看完我们,也许花了十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然后他开始说话。
他声音不大也不快,我们每个人刚好能听清;没有人说话、打断,大家只想听他说话。
他说,‘兄弟们,我跟大家一样,是被漩涡抛弃的人。你们很多人是孤儿,我也一样,我连我爸爸妈妈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们很多人,被欺负、受排挤、被冤枉、遇陷害,我也一样。不然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一个半月来,我们朝夕相处、同生共死。我感谢大家不嫌弃我刘五鄙薄,凡事敬我一头、让我三分,相处十分融洽。
和我们一起来的战友,大都牺牲了。我们一个步兵师,一千六百人,到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两百来号人了。
我们就眼见着战友们在我们身边,被击倒、被撕碎、变成肉沫血花、变成滚烫的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