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彼此怒视,涵之的杀气丝毫不减,只要一想起自己不见天日的孩子,死在他外祖的手中,什么养育之恩,什么骨肉亲情,皆荡然无存。
她恨父亲,同样也恨母亲。
祝承乾低吼着:“你们年轻人,追求什么真爱,至死不渝的,难道我和镕儿他娘……”
涵之打断了父亲的话:“别提镕儿他娘,你不配,更因为你,让镕儿的身世变得可悲。若不是奶奶教导有方,若不是我们兄弟姐妹生来亲近,这个家,早完了。”
祝承乾呵笑:“你是不是在想,万一你是个男儿,会落得和平珒一个下场?”
涵之摇头,满眼不屑:“可笑,您还真把那声‘爹’当回事。”
她转身便要走,祝承乾仓皇地站起来问:“倘若我不签这文书,你、你要把我怎么样?”
涵之背对着道:“我说了,不能浪费农民的血汗。”
“你……”
“我说得出,做得到,这该是父亲对我,唯一的了解吧?”
涵之说着,就往门外走,祝承乾急忙道:“好,我签!”
夜渐深,皇城门下,侍卫们等待世子妃归来后,才落锁。
明日先帝出殡,纵然天黑了,宫内各处依然在忙碌,但即便人来人往,一切井然有序、不慌不忙,而这一切,都还在杨皇后的主持之下。
涵之往她与项圻暂住的殿阁去,路遇皇后凤驾从太妃殿阁过来,便侍立一旁等待姨母,坐在暖轿中的皇后,听说外甥女在此,便命停轿,亲自下来见她。
“夜里吃多了,怕停食,陪我走回涵元殿吧。”杨皇后道,“姨母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涵之上前来搀扶,说道:“您再添一件风衣吧。”
娘儿俩命宫人远远地跟着,涵之自行在手中提一盏灯笼,光源靠得近,皇后便看清外甥女脸上的掌印,这明日就要登基册封的人,今晚竟然还有人敢对她动手。
“你娘?”皇后怒道,“她打你了。”
“是我爹。”涵之摸了摸脸颊,“没事,一会儿就消了。”
皇后怒极:“祝承乾是不想活了吗?”
涵之却笑道:“姨母,我不在乎。”
皇后问:“胡闹,你去见他做什么?”
涵之说:“逼他签下了与母亲和离的文书。”
皇后怔然,叹了声:“她到底还是……”
涵之道:“母亲说了,您并不赞同,您希望她为我考虑,但这一点,我不在乎。”
皇后摇头:“将来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涵之,等待你的路,可不好走。他们夫妻将来不再相见就是了,何必非要这一纸文书,闹得天下皆知呢?”
涵之说:“要不要接这个担子、怎么接,我们夫妻早就商量好了。爹娘是否美满和睦,对于我们未来的人生,几乎没什么影响,不能因为无法掌控的大事,而认为把小事攥在手里,就能一切顺意。姨母,我娘不是好人,说这话我都惭愧,可祝家,到底是亏欠她的,我想还她一个自由。”
皇后拍了拍涵之的手:“祝家辜负她,她不善待那家人,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她对不起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怪姨母,没教好这个妹妹。”
涵之笑道:“母亲这辈子,最怕您,也和您最亲近,还望姨母将来,多多包容她,彼此照顾。”
说着话,她们已经进了涵元殿,这里铺天盖地地挂着白幡白绫,皇后站立阶下,仰望中宫门匾,对涵之说:“过了明日,就把这一切拆了,家具摆设全部换新的,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涵之没说话,但记起了小时候的事。
杨皇后亦如是,笑道:“你刚认得自己名字时,指着涵元殿说,这是你的屋子,还记得吗?”
涵之笑道:“那时候小儿无知,您还记得呢。”
杨皇后感慨:“可见冥冥中自有注定,老天爷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姨母没能培养出顶天立地的储君,但是有个好外甥女。涵之,如何成为好皇后,姨母只能给你一个字,就是‘忍’,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你的孩子,至于为不为皇帝,将来你自己定夺。”
涵之周正地行礼:“是,孩儿记下了。”
翌日,先帝出殡,太子继位,然太子继位不到半个时辰,就下旨将皇位禅让与堂弟项圻,改年号延盛,延盛帝欲封生父为太上皇,遭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