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书院车马远去,祝镕便立刻送扶意来到南门下,平理早已带着家丁和马车在此等候。
公爵府女眷出行,前后车马随从,长长一条队伍,颇有几分排场。
自然这会儿,已是满京城都知道,祝家少夫人是代替皇后去探望生母。
“路上小心。”祝镕搀扶妻子上车后,转身对平理说,“除非遇到危急之事,其他的事一概听你嫂子的安排,别急躁冲动。”
“知道!”平理一脸兴奋,不叫他坐在学堂念书,比什么都强,自然也不忘提醒哥哥,“和亲的事儿,就拜托三哥,千万别让秦影去和亲。”
祝镕满口答应,旋即命队伍上路,和扶意挥手道别后,不等队伍走完,他就要赶往工部制造处,一刻不得耽误。
扶意此去,虽比不得密探可连夜疾行,但碍着大夫人的病,怕有什么好歹错过了,走得比寻常要快一些。
她曾怀着身孕跟随军队远征,如今身体康健行动方便,风霜雨雪更不在话下,反是平理心疼嫂嫂,常常故意走得慢一些,反被扶意催促。
于是一行人提前到达了前太子与杨太后的封地,平理派人先行传话,待至城门下,杨太后也已派人前来迎接。
因他们提早到达,太子事先不知,和太子妃上山打猎去了,扶意只见到几位小皇孙小郡主,再然后,便是阔别已久的杨太后。
“涵之有身孕了?”杨太后一如既往的温和慈善,含笑问扶意,“几个月了?”
扶意应道:“太医说,秋日里临盆。”
杨太后计算着日子:“那这些日子,她害喜严重吗,可有请太医好好照料?”
扶意再道:“妾身所知,太医院随时待命,如今内宫一切以皇后娘娘安胎为重。”
杨太后命侍女赐座,说道:“听闻宫里,办了两次游园会,看来涵儿的精神也不算太坏。”
扶意心想,第二次游园会距今不过几日光景,杨太后就已经知晓,可见虽然远离京城,心却不曾离开。皇城底下一举一动,如今依然都在她眼里,她更是大大方方地告诉自己,毫无顾忌。
扶意拿捏着分寸,略提了几句游园诗会和皇后的近况,再后来,杨太后便命侍女领路,带她去见大夫人。
只是临走前,杨太后叮嘱:“据我所知,她厌恶你,必然也不愿见你,但你既然奉皇后之命,我也不便阻拦,还望言辞谨慎,不要刺激一个病重之人。”
“妾身不敢。”扶意躬身道,“妾身奉命探望,不敢造次。”
杨皇后淡淡一笑:“去吧。”
侍女们为扶意领路,走过长长的回廊,才来到大夫人所居的院落,在整座宫殿的东南角,侍女们说:“这里阳光最好,郎中吩咐,夫人要多晒太阳。”
扶意没有多话,一切照着规矩,进门后再过了两道小门,便在园子里见到了卧在躺椅上的大夫人。
她身上拥着厚实柔软的毛毯,侍女打伞为她遮阳,刚好遮挡住脸颊,病人正闭目养神,并不知道有人来。
“夫人,给您请安。”扶意上前行礼,福身道,“晚辈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探望您。”
大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眉宇间露出几分意外,但并不似从前那般厌恶,想来如今和祝家再无瓜葛,扶意对于她来说,本就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扶意抬眼细看,躺椅上的人,面黄肌瘦、眼神晦暗,鬓边也添了花白。
追随祝镕离京前,大夫人早已搬去京郊庄园,再后来随杨太后迁居此地,扶意也没赶上见一面。
阔别已久的人,再见面,谁能想会是这番光景。
“你的孩子?”大夫人看着扶意纤瘦的腰腹,冷笑起来,“没了?还是生了?这么说来,我还在公爵府那些日子,像是听她们提起过。”
“孩子留在了赞西边境,守卫国土。”扶意道,“多谢您惦记。”
大夫人冷冷一笑,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少夫人,您请坐。”侍女搬来凳子,摆下茶水,而后轻声道,“夫人她时常昏睡,说不上几句话,您恐怕要等一等。”
扶意欠身谢过:“不妨事。”
然而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园子里几乎没有生息。
唯一的动静,是当日头偏转,侍女们调整遮阳的方向,好不把大夫人的脸暴露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