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开疆和尧年离京已有三日,祝镕和扶意回纪州也近在眼前。
这天一早,韵之回娘家,听见门下几个小厮在议论什么提起了“争鸣”,她停下脚步问:“争鸣怎么了,他爹的人命官司了结了吗?”
小厮忙回话说:“人命案子不与我们府里相干,但听说争鸣的爹娘与人贩子勾结往来,他们两口子当差的那宅子里,好些丫鬟小厮来路不明,就有他们在中间作祟。”
韵之叹气:“果然,这要找人贩子哪那么容易,人贩子的也不能随便信陌生人就给生意做,不怕官差抓他们吗?”
绯彤提醒小姐道:“一会儿到了清秋阁,当着翠珠的面可别说了,原本挺好的一对人,怕是就这么完了。”
韵之恼道:“争鸣是跟着我哥长大的,也没叫那两口子养几日,他做哪门子的孝子?”
绯彤说:“这话您来说可不公允,敢情天底下孝子贤孙都成了罪人,还得看什么人什么事儿,您和二老爷二夫人不好,就把全天下的爹娘都抹杀了?回头,您自己还要当娘呢,要是生个儿子不孝顺您和姑爷,您不得气死?”
韵之白她一眼:“大清早又念叨我,你快赶上我娘了,今天你就留这里,别跟我回去了。”
“你这一大早,又欺负绯彤?也就绯彤好性,总让着你。”前面走来平理,带着他的小厮要往学堂去,走近了对绯彤说,“她不要你了,就来西苑,我们五姑娘正缺个贴心的人照顾。”
可韵之没在乎这些话,自从知道平理开始用功念书,就想着怎么欺负他,此刻一脸促狭的笑,眼珠子悠悠转:“四公子这一去,可要金榜题名了,我祝家光宗耀祖,名扬天下,全靠四公子了。”
平理怎么能输,淡淡一笑:“我只要拼一些,金榜题名不在话下,状元榜眼也不是难事,只可惜二姑爷他,当年止步于殿试之外,再也没机会了。”
“祝平理!”韵之大声呵斥,“你这就过分了,扯我家延仕做什么,你、你就算把书都吃下去,你也不如他有才学,他是时运不济。下回再提这件事,别怪我翻脸,我就不客气了。”
她气得张牙舞爪,可平理叫上侍书的小厮,大摇大摆地往门外去,不屑地说:“把袖子放下来吧,这小胳膊细腿,你还想跟我打架?”
“祝平理!”
“小姐,别嚷嚷了大清早的……”
“气死我了!”韵之一路暴躁地来到清秋阁,把正整理书册装箱的扶意唬了一跳,赶紧哄她,“这是谁招惹你了,气得脸通红。”
绯彤把方才的事说了,扶意哭笑不得:“你们俩就不能在一处喘气,好了好了,自家兄弟气成这样值得吗?”
韵之看到满地的箱子,心情更不好了,抱怨道:“回去住几天得了,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吗,带这么多东西,纪州不能现买吗?”
扶意说:“多费钱呀,你以为买书不花钱?”
韵之嫌弃道:“你还是小家子气,这可是公爵府,咱们家就算什么都不干了,都够几代人吃喝的。”
扶意自行去挑选书籍,不以为然地说:“金银珠宝我就不和你争了,现买就现买吧,我的书,我总要带在身边才好。”
只见香橼和翠珠抱着画轴来,扶意便吩咐:“翠珠,你歇着去,这里人手足够,之后要赶路,先养好身体才是。”
翠珠垂眸应道:“奴婢没什么事了,躺着也是胡思乱想,忙一些,时辰也过得快。”
扶意唯有应允,而韵之等她离开后,才悄声说:“我在门房听见小厮说,争鸣的爹娘原先就买卖仆役,他们当差那宅子里,好些人来路不明。”
扶意说:“已经听你哥哥说了,虽然人没了争鸣不好受,可那些因为被买卖而死在他爹娘手里的,又怎么算呢?仗着争鸣在你哥身边是红人,主子跟前吃得开,连老太太都知道他们儿子,就在外面作威作福,白瞎了争鸣这么个好儿子。”
韵之问:“争鸣和翠珠的事儿,还能成吗?”
扶意摇头:“你哥哥说,不强求,我们带翠珠去纪州,倘若争鸣就此放手,我们就不带翠珠回来,让她留在纪州,也免些闲言碎语。”
韵之叹气:“谁能想到,原本你们做主就好的事,会这么难。怪不得大嫂嫂前些日子说,不愿再给初霞谋亲事,说宁愿一辈子养着堂妹,不要她将来再去婆家受罪。这天底下男人三妻四妾,或续弦再娶,都是天经地义,怎么女子嫁过一回人,就没活路了呢?”
扶意将书册装入箱中,合上盖子,叹了声:“好歹还有你我这么想的,若人人都像翠珠似的,什么都怪自己命不好,怪自己造孽,才真叫人绝望。”
韵之见箱子合上,想到分别在即,心里便难过:“几时回来,给我个准数,我也好有个盼头。我想跟你去,又舍不下奶奶和延仕,我爹那个样子,我不能丢下我娘不管,可你家里一切好好的,你回去做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