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家拿到了契书,赵长茹便同马二一道去往造纸坊。
眼前的景象,让赵长茹心底一阵凉。
本以为会见到工人忙碌工作的景象,不曾想进到那造纸坊中一看,却是一番混乱、冷清的模样。
“姑奶奶,咱们来错地方了吧?”
马二不敢置信地瞪着眼,退出去看了又看,确定是那契书上写的地方,才又急又气地闯进来。
赵长茹不禁想起,在夏家听夏竹延说过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原来夏家给的十分之一的造纸生意,便是那即将被舍弃掉的一部分。
她捏紧了拳头。
这次是她大意了,竟没有在定下赌约之前,指定要的是哪十分之一。
不过,她是不会放弃的,想让她知难而退,将这造纸坊给夏家还回去,想都别想!
马二咒骂着,“他娘的,这夏家真不是个东西,姑奶奶,您为那夏少爷的眼睛四处奔波,求了薛大夫不说,还为讨好钱老爷,为王穹与钱小姐二人牵线,为救王穹只身犯险,这夏家竟然拿来这样一处破地方来坑人!”
他越说越气,一脚踹在一旁的木桶上。
那桶滚了两下,遇着台阶,咚咚地滚了下去。
“走!咱们去找那夏家的人算账!这要给便得给好的,给这一处破烂地儿,不是存心欺负人么!”
马二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一副要冲去夏家干架的架势。
赵长茹双手抱在胸前,轻松挑眉道:“算了。”
她便要让那夏家看一看,她是怎么让这一处破旧的造纸坊活过来的。
马二虽心中对夏家仍旧有怨,但见赵长茹已不打算计较,便也只能作罢。
赵长茹往里走,顺着那木桶滚去的方向,便进了造纸坊中真正进行纸张加工的地方。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身材干瘦的少年,正拿着比他腰还粗的锤子,在一个石槽子里不停地捶打。
马二凑了过去,“喂!小孩!你这是在干啥?”
那干瘦少年被下了一跳,抱着锤子躲在一旁,呆呆的也不说话。
马二见状,又骂了夏家一回,“给的是这么个破地方不说,还留个傻子在这儿捣蛋!”
“不是……”那少年想要反驳。
马二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不是啥?”
那少年润了润嗓子,恐惧地看着马二,不敢再说一个字。
赵长茹踢了马二一脚,“吓唬小孩子做啥?”
马二一把将那干瘦少年拉到身边,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姑奶奶,可冤枉死我了,我咋会欺负小孩,我是看这小兄弟憨厚,逗逗他。是吧?”他凑近那少年几分,压低声音,“小傻子。”
少年不敢说话,只会点头。
赵长茹转眼再往里望去,便见两个手脚不利索的老头,一个拿着竹帘在水槽里晃悠,一个在墙上贴着湿纸。
“那俩老头!瞎了眼么?没见着我家姑奶奶来了,还不快出来给姑奶奶请安!”
那两人像是耳背一般,对马二的叫喊,反应极为迟钝,其中一人见着赵长茹,忙向另一比划着手势。
半晌,他二人才终于磨蹭地到了赵长茹跟前。
一个跛脚,一个手抖。
“你们是做啥的?”
“啊?”
“啥?”
果真是耳背。
马二凑到他二人耳边,大声问道:“姑奶奶问话呢,你俩在这造纸坊有啥用处?”
那跛脚的先说,“我是抄纸的。”
手抖地接着道:“我是揭纸的。”
马二嫌弃地看着他二人片刻,再将目光转到一旁的干瘦少年身上,仍旧是嫌弃万分,“姑奶奶,这三人如何处置?”
那三人见他提起他三人的去留,一齐“扑通”一声跪在赵长茹面前。
赵长茹一惊,忙伸手去扶,“快起来!”要折寿的!
“这造纸坊夏老爷已经转让给姑奶奶,你三人怎的还赖在此处不肯走?”
“姑奶奶,求您行行好,留下咱们吧。”
“你三人,一个跛脚的,一个手抖的,一个脑子不灵光的,留下你们?我家姑奶奶要的是造纸坊,可不是慈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