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还是摇头。
黑衣军师旁边那人马上大声喝到:“大胆小子,你可知道多少人想见军师一面都难。
现在军师要收你为徒,你可知道那是多大的福分...”
“福分?”杨奇叹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还顺带揉了揉酸疼的脚:
“眼下朝廷勤王的兵马,已经逼近山西。
一旦燕军落败,今日投向燕军的那些商家,到时候只怕逃不了被问责抄家...”
“大胆,竟然说我们燕军会败...”
“尔鸣。”那人还要训斥,黑衣军师却抬手拦住了他,又朝后面众人示意把剑归鞘,这才转向杨奇:“那燕军要是胜了呢?”
“燕军要是在山西这里胜了,只怕我们商家日后的处境会更艰难。”
“哦?”
“虽然燕军起兵短短一个多月就已经拿下东都洛阳,可边军出身的燕军最大的薄弱点就是军需粮饷。”
杨奇看了眼黑衣军师,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需要我们这些商家来承担。
但光此次军师要我们并州大户进献军饷,我杨家摊派的白银数目就达数万计。
目前燕军久攻潼关不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只怕还要再僵持下去。
到时候,首先被拖垮的,可就是这些投向燕军的商家...”
“潼关为天下第一雄关,当前朝廷派了名将贺若弼镇守,我燕军久攻不下,早已经势疲。
而朝廷有蜀中、江淮粮赋支撑,这一仗的确难打。”黑衣军师抚了下胡子,用那被人称为“病虎”之相的三角眼瞥了一眼杨奇:
“不过,不管是回头那昏君来秋后算账,还是为我燕军进献军饷拖垮你们商家,那都是远虑...
眼下,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并州杨氏可就要永远地从这世上消失了。”
杨奇没有答话,他走到营帐门口,用手撑开帐帘。
尔鸣不解:“什么意思?”
黑衣军师看了看帐外,楞住了:“火起处,不是朱四雄在的城西,而是城东!”
朱四雄就埋伏在城西,等着晚上抄了叶家、高家。
而城东的大户,只有并州杨氏。
火烧的,就是并州杨家!
“并州杨氏,因为不肯答应叛军的进贡要求,遭到了叛军的报复。
面对威胁,杨家宁可数百年祖传基业毁于一旦,也绝不肯背叛朝廷。”
在不紧不慢的话语声中,戴着面具的三郎从外面走了进来,拦在杨奇和其他人中间。
杨奇慢慢地把帐帘放了下来,徐徐转身:
“更为了朝廷,击杀了叛军中路主帅、黑衣军师倪、子、孝。”
尔鸣挥了挥手,身后的那群人疾步向着三郎围了上去。
杨奇视若无睹:“所以,这把火宣告了这一仗,我们并州杨氏投注了朝廷。”
“而实际上,除了烧毁一些房屋,杨家并未伤筋动骨,贵重财物肯定也早已经转移完毕了。
可杨家却借这把火成为了并州城里唯一一个主动和叛军抗争的忠义之家。”
黑衣军师眼神炙热:
“哼嘿,四百年来,皇权式微,门阀横立。
天下只见有孝子,世间未闻有忠臣。像你这样顾国不顾家的忠义之士终究是罕见的。
日后,为了宣扬天下,朝廷少不了要嘉奖杨家。并州杨氏东山再起,甚至更胜今朝,也指日可待。”
杨某伸出大拇指:“果然不愧是‘以一人之力挑动天下大乱’的黑衣军师。”
“数百年的祖屋,一把火说烧就给烧了。”黑衣军师双手摩挲,不住地点头称赞:
“早就听说,杨家主事的虽是个小郎君,却见识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仅凭你们两人……”
“承蒙夸奖!”杨奇咧开嘴笑了:“其实,不是两人,而是只有我家三郎一人。”
尔鸣怒喝:“小子,你哪里来的自信?!”
杨奇笑了笑,几乎同时,他和三郎两个人都伸手到自己怀里,取出一个东西,又熟练地别在腰间——
正是一个金灿灿的铃铛!
。。。。。。。。。
并州城西,高家大院里。
高家的私兵们手持着刀剑,面露惶恐,不过因为本方人数颇多,倒没有退散。
他们的面前,赫然站着仅十余人的燕军侍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