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普通的居民小区,位于二楼的一户人家开着窗户,从窗户里不时的传出男人不耐烦的吼叫。
听不出是在发脾气还是在做什么。
从楼前经过的大爷大妈们都是望着那户窗户,皱着眉头无奈的摇头,又忍不住低声议论。
甚至有脾气暴躁的大爷还会对着窗户回骂几句。
只是骂声传进去,里边的声音也只是短暂的停了一下,接着会传出更大的声音。
这时有眼尖的大妈看到远处提着菜篮子走过来的男人,拉了拉还要对窗户大吼大叫的老大爷,给他使了个眼色。
大爷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对着那个窗户翻了一个白眼。
“一天到晚豪丧似的,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报警了,告他一个扰民。”
“警察那么忙,哪里会管这些?”
旁边另一个大妈低声嘀咕了一句,看到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也迎了上去。
“杨老师,这是刚买菜回来呀?”
杨林看到对面迎过来的大妈,脸上闪过那么一抹不自在,却也点了点头。
大妈又笑呵呵的开口,“今天没有去上课呀?杨老师,你现在可也真够辛苦的,又要去给孩子们上课,还要照顾家里的病人。”
杨林把菜篮子换了个手拎着,没有去看她们的脸色,好半天才发出一个嗯的鼻音。
大妈显然也知道杨林的脾气,又指了指正在发出嚎叫的窗户。
“我知道你们家这个病人可能身体不舒服,可是再怎么样,咱们也得替楼上楼下的街坊邻居想一想不是吗?你看看你们家这情况,一天到晚就没个停歇的时候,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哪里受得了?”
“就是啊杨林,你们家里是没有老人了,可是这街坊四邻住着这么多老人家呢,楼上的钱大妈前几天心脏病都犯了。”
“不要说楼上的钱大妈了,我这几天心脏也很不好受呢,昨天晚上我这刚睡着,就被你们家的声音吓醒了,怎么也要注意一下街坊四邻的影响不是啊。”
面对这些大爷大妈的声讨,杨林站在那,过了好半天又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一边的大爷显然忍不住了。
“嗯嗯嗯,你光嗯是什么意思?病人要是有病,咱们该送医院就送医院去,别在家里这么折磨着街坊四邻行不行?你们自己不想过正常的日子,我们还想正常生活呢。”
杨林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大爷大妈们动了动嘴,好半天才嘀嘀咕咕的吐出一句,“没病,病都好了。”
谁知道听完这句,大爷火儿更大了。
“没病着天天嚎个什么劲?咱们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前几天我们让街道过来协调这事儿就已经是给大家伙面子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真要报警了,你们这可以够得上扰民了。”
杨林终于抬起头,一双眸子漠然的看着面前的大爷大妈们。
众人还以为他要说点什么,至少要和被吵了这么多天的邻居们解释一句吧。
却不想杨林只是默默的注视了大爷大妈们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拎着篮子扭头走了。
一个大爷被杨林这动作,气得胸口起伏,指着他的背影问身边的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吵了咱们这么久,难道不应该给咱们道个歉吗?他这都是什么态度?”
“就是啊,他不是教师的吗?教师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我听说他那个儿子确实没得什么病,而是出了意外,一双腿都断了。”
“他就算断了腿,也不能这样没日没夜的折腾啊,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吗,人残志坚,他断了腿,总不能让咱们这些邻居跟着遭罪吧?”
“咱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脾气,难道还不知道吗?以前他老婆在家的时候还能支撑着这个家……”
“别给我提他那个老婆,一天到晚鼻孔朝天,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这一家子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我是看好了,这警非得报不可,警察要不管这事儿,我就去别处买房子,反正这个家是没法住了。”
…………
杨林提着菜篮子踏进楼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边那些大爷大妈愤怒的议论声。
只是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木然的踩着楼梯上了楼,到了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随着门打开,是杨军不成调的嚎叫声,以及屋子里传来的一股异味儿。
杨林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像平常的不能再平常进了屋子,转身关上门,放下菜篮子,换了鞋,又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
“爸……爸……我热……你给我把电扇打开……我要热死了,我要吃雪糕……”
卧室里的杨军听到门外开关门的声音,望着天花板,吵吵的声音更大了,每一句都拉着长长的尾音。
嚷嚷了半天,竟然一句回应都没有,杨军便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是个残废,你们要不愿意养着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这么热的天,也不给我吹电扇,也不给我吃雪糕,我还活着个什么劲……”
伴随着杨军的号叫,还有乒乒乓乓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
杨林把买来的菜放进了厨房,这才去了杨军的房间。
面对着杨军的指责嚎叫,还有房间里的情况,脸上同样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段时间这样的景象,对于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他默默的捡起摔在地上的东西,放在了离杨军比较远的位置。
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床单,来到了床边。
此时如果家里有外人就会发现,已经快二十岁的杨军,此时身上一丝不挂。
就那么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两条腿肌肉萎缩的厉害,上半身肥肥胖胖他,下边的两条腿和上半身完全不成比例。
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他身下的床单,湿漉漉的一大片,还散发着一股骚臭味儿。
整个屋子里更是充斥着尿骚味和汗臭味。
看到杨林进来,杨军又开始控诉。
“爸,我可是您儿子,您就忍心这么虐待我吗?不给我装空调也就算了,连电扇都不给我扇,我现在都已经残废了,什么都干不了了,我现在这样还活个什么劲,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杨林站在床边,扯着杨军身下尿湿的床单。
只不过杨军这会儿并不配合,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在床上打滚,湿床单并不好往下扯。
杨林扯着床单的一脚,又站直了身子,看着床上的杨军,动了动嘴,默默的开口。
“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种情况如果自己加强练习,还是能拄着双拐行动的,不然坐着轮椅也可以,双拐,轮椅我也都给你买了,你自己不愿意下床,我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