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那米粥喝着太热,明明开着窗户,但方沉裕吃罢还是浑身是汗。她看着窗外的秋景嫌弃的扇了扇衣领,下意识的便伸手到袖中想要抽出手绢来想要擦汗,然而发觉了袖中是空的她才想起,连自己的衣服都不翼而飞,更何况是手帕。
看来还是出门逛逛为好。她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想道。
但这外头或许还有杀手,方沉裕想了想,便将发簪全部拆下来,又解开腰带将自己的头发草草的扎起。她这妇人的打扮再配上这一身的粗布麻衣,看起来倒像是一个看起来生的稍微俏丽些的穷苦妇人,哪里能跟还未出阁且又金尊玉贵的朝华郡主搭上边?
方沉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下估计那几个杀手一打眼的也不会认出她来了,这下她才放心的出了门去。
然而这一出门她才知道,自己身处之处定不是后山,眼前没有大片的秋林,只有漫山遍野的松柏树。今日的天气也是意外的顶好,配上这大片大片的墨绿看起来不像秋天倒像是深春之景。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所住之处,是一个极为清幽别致的小房子,内里看起来一丝不苟,外头也是一样,屋瓦平整,支撑门窗的梁皆漆着光滑的漆料,上头糊的窗纸中也夹了一层坚韧密实的的薄布,使得这屋子冬暖夏凉,住在其中十分惬意舒爽,可以看出做主盖这屋子的主人是相当有些手笔和眼界,又似乎极为敬重佛祖的。
方沉裕心生奇怪,这屋子虽说盖的极细致,但却极为突兀,似乎是这平地上莫名其妙的就拔地而起这样一座房屋,这房屋又显然有了些年头,只是里外的陈旧之物皆被擦拭的干净,韩若明出征两年,定不会是他。方沉裕心想,看来韩若明平时不在这居住时善慈监寺大约会派人来此处打扫,只是不知韩若明到底有什么大来头,能让堂堂的监寺如此的重视。
看来这看起来最坦然的韩若明也有不少的秘密。
但方沉裕对此并不好奇,在她心里,韩若明将来会与沈倾城在一起,且现在高宗皇帝已如风中残烛,撑不了多久,迟桅杨肯定会登基,而韩若明的命运,却不是她所能逆转的。
既然此人几年后多半会成为一个死人,那么现在何必要探究他身上的秘密?
方沉裕吸了一口空气,这好容易放了晴,然而下过雨后所留下的泥土气息倒是还未彻底散去,然而方沉裕倒是对此并不排斥。她自小打猎赛马惯了,骨子里还是更喜欢这种惊险但自由的日子。且这在宫中憋闷了这么久,看惯了宫中的刀光剑影,这种安逸的生活也是让人心旷神怡。
这太阳悬空挂,又一时不起风,方沉裕身上的汗不但不见少,没有消下去不说,倒是增了不少。方沉裕见出门之处没有影子,也怪不得热得很,便心想去阴凉之处遮蔽。
然而片刻之后,她刚刚绕过房屋走到屋后,却是瞪大了双眼。
屋后架着两根高杆,上头所系的麻绳显然是晾衣服的,上头所晾的衣裙洁净如新,原本大片的血迹已经一丝不见——这衣服正是昨夜方沉裕所换下来的衣服。
方沉裕惊讶的看着那衣服,那衣服还未干,衣角处还在滴着水。方沉裕本是一心以为这上头的血渍已经洗不出来,还打算等回京的路上想法将这件裙子扔掉。
记得前世她头一次来了天癸时正是在宫宴之上,方沉裕回府时看着裙裤上那大片的血渍还以为是有人给她下了毒要害她流血不止而死,自以为命数不多,便想在秀安郡主和梓澜等人跟前隐瞒此事,于是边哭边洗这衣裤上的血,然而她搓了整夜那衣裤上还是有一圈难以消除的浅色红渍,直到早上她抱着那衣裤在房中哭被水月发现时才知晓此事是个大乌龙,为此还闹了好一阵的笑话。
而此刻她面前这干干净净的衣裙显然比那一次的癸水要多得多,却能被洗成这样,显然洗衣之人下了更大的功夫。
“咕咕——”
却突然传来鸽子的叫声,方沉裕心下疑惑,这地方竟然还会有鸽子,抬头果真见到一抹白影划过。她四处一望,正看到了一个人正坐在小溪边的杌子上,袖子高挽,正用清澈的溪水涤洗着一件漆黑的衣裳。那洗衣之人洗的是一件黑衣,身上穿的也是一件黑衣,挽着的袖子露出一段深色的肌肤。而此人即使只是坐在小小的杌子上洗着衣裳,背也挺得笔直。他身形笔直,腰身纤细,一头乌黑的发用一个铜冠箍住发根,参差不齐的发梢垂在那纤细的腰身处,几乎要同那身黑衣融于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