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同墨染进屋后,帮墨染卸下钗环,轻轻松了墨染的发髻,托着墨染的手坐在了床上。
墨染看着苏夫人,觉得母亲此刻的样子,就似她还是儿时那般。那时她常常缩在父母的床上,同母亲一起笑出声来,而张嬷嬷定是闻声赶来,含着怒气瞪她们,数落两句不轻不重的话,待张嬷嬷走后,便又是一阵笑声。
墨染转头望去,今夜只藿芝随苏夫人一同来了,张嬷嬷上了年纪,雪天路滑,又是夜里,自然是不能来的,不禁怅然,心中软了几分,却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苏夫人与墨染对坐着,默默无声,母女两人一个略略抬眸看着对方,一个将脑袋低进衣衫里,险些折了脖子。
苏夫人看了墨染好一会儿,忽而伸手欲轻覆墨染胳膊,停了一停终是落在了墨染手腕上,她轻托着墨染手腕,低声问:“伤可好些了?今日有没有上药?”
墨染眼里浸了一汪泪,咬着嘴唇摇头,想了想又回答说:“不疼了,快好了,母亲。”
苏夫人并不相信墨染的话,伸手轻轻掀开墨染肩上衣衫,往白色纱布上看去,见白白纱布上渗了一层深红色的血,却闻不到一丝血腥味儿,便放下了衣衫,顺手替墨染整理了有些凌乱的中衣,嘱咐道:“这些日子别总是动它,今天又挣破了,便是再着急的事,也要先顾好你自己。若是今日碧鹤没救下来,你再折了胳膊,日后要怎么着呢?就只养病这一条,便能让你在府里待半年。”
墨染一听即刻后怕起来,她急急忙忙往春僖堂奔时没想这许多,如今被苏夫人寥寥几语的提点轻斥,一瞬便想了许多,不禁倒吸一口气,幸而今日纱布缠得紧,烟霞又一直跟在她身边,这才没露出破绽,若是胳膊当着众人面就抬不起来,那才是大乱子!莫说是抱住碧鹤,便是自身也难保了!
苏夫人叹气,又道:“你还小,自以为凭着血缘便能让老太太束手无策,只能放过你们?染儿染儿,你可太小看老太太了。”
墨染心中一惊,诸如安国侯府、郑家、朱家这样的大家族,兴旺盛衰所系当然在儿孙身上。要么儿孙出挑能考取功名,要么女儿高嫁能巩固家族根基,所靠自然是血缘,那血缘自然是重要的。今日祖母最终能抬手揭过此事,难道不是因为林墨审是她亲孙子?
苏夫人轻飘飘地说:“血缘算什么?你姑母难道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血脉相连又算得了什么?染儿,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墨染听着苏夫人轻飘飘的话,心里就似压了一个千斤磐石,沉得她只往下坠,再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