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皆是为难,犹豫片刻,忙道:“回侧妃的话,我家王妃正沐浴,是以此际该是不方便见侧妃。”
晴羽略是诧异,待沉默一会儿,才道:“无妨,我在此等候便是。”
仅仅是几句话的交谈之后,屋外便再度恢复平静。
叶嫤怔了一下,没料到她才刚一回府,晴羽便过来见她了,再者,那晴羽看着本就像是与世无争之人,也不会主动与她套近乎才是,怎今日,她就突然过来了?
难不成,是与今日府门小厮口中所说的‘那人’有关?
思绪至此,也顾不得沐浴,只因是孤身一人在王府作战,是以王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抑制不住的上心。
她迅速出浴,待穿好衣裙之后,便坐定在屋中软榻,顺手用干净的帕子擦拭湿润的头发,嗓音一挑,“晴羽侧妃进来便是。”
这话一出,外面之人也不耽搁,仅片刻之际,那晴羽便推门而入,待朝叶嫤凝了两眼后,满面沉重,随即又抬手将屋门合上,一步一步的过来站定在了叶嫤面前。
她眼中卷着浓浓的起伏,牙齿紧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叶嫤扫她两眼,便微微而笑,“侧妃有话不妨直说。”
晴羽面色微变,终是深吸一口气,随即低哑着嗓子道:“昨夜,苏大夫的义父便入府来了,逼着苏大夫代替王爷解除了柳姑娘的禁闭。如今,柳姑娘那位义父眼见柳姑娘受了委屈,且在府中无名无分,是以,便有意等王爷归来逼王爷将府中后院之女赶出府去,而晴羽,也在被赶出之列。”
说着,眉头一皱,忧伤无奈的道:“晴羽此番过来,便是想让王妃想想办法,让晴羽在王府留下。王妃乃太后亲赐的王妃头衔,柳姑娘与其义父没那资格赶走王妃,但晴羽不一样,晴羽只是王爷口头认命的侧妃,也无书面之证,且王爷也不曾对外确定过晴羽身份,是以,晴羽在王爷眼中,也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还望王妃帮晴羽一把,让晴羽留在府中。”
叶嫤眼角一挑,缓道:“侧妃许是多虑了,你乃王府侧妃,柳楚楚与其义父又哪有资格赶你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晴羽面上的焦虑之色越发浓烈,“那时因为王妃不曾看见苏大夫对柳姑娘义父那毕恭毕敬,诸事皆应的态度,甚至这回王爷归来,眼见柳姑娘义父在王爷主屋摔东西,王爷也不曾恼怒责罚,是以,王爷对柳姑娘义父的态度极其特殊与看重,倘若柳姑娘义父强行逼王爷将王府后院的女子全数赶走,只宠柳姑娘一人,王爷,也该会照做的。”
是吗?
叶嫤思绪幽远,暗自揣度。
终究还是关心则乱,平乐王不过是将柳楚楚关了禁闭,那柳神医就彻底坐不住了,即便冒险也要来平乐王府一趟,好生为柳楚楚出头。
且这晴羽啊,也着实是太没城府,不过是一点风吹草动,便忧伤焦急成这般模样。又或许是在骨子里畏惧平乐王,是以,她不去求平乐王留她,反倒是来求她叶嫤帮她。
待得沉默一会儿后,叶嫤才满目深邃的朝晴羽望来,这回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漫不经心的问:“晴羽姑娘,究竟是何身份?”
她这话问得突然,晴羽也怔得不轻,一时之间,不回话。
叶嫤继续道:“本妃虽为太后亲赐的平乐王妃,但也不是本事滔天之人,是以,若要让本妃帮你留下,至少,晴羽姑娘得让本妃知晓你真实身份,从而找个十足的理由,在王爷与柳姑娘义父那里周旋。”
晴羽似是当真信了她这话,犹豫片刻,便垂头下来,低哑着嗓子道:“不瞒王妃,晴羽,乃大昭骠骑将军之女。当初太子对我将军府灭门,也是王爷出手救了我爹,救了我。”
叶嫤心口一震。
虽早就猜到晴羽来头不小,却没料到晴羽竟是大昭骠骑将军之女,想当初平乐王为了掩藏骠骑将军等人,还拉着她一道在太子面前演戏,如今瞧来,也正是因为平乐王看重骠骑将军,有意利用,但又担心骠骑将军不受他控制,是以,他才将这晴羽变着花样的纳入王府来,表面上看是要给骠骑将军恩惠,给他养女儿,实则,却是以这晴羽的性命来控制骠骑将军。
思绪至此,一切通明。
眼见晴羽仍是一副焦灼担忧的模样,叶嫤微微而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待晴羽对她这动作怔愣之际,她才笑道:“骠骑将军英姿勃发,也是本妃钦佩之人,侧妃既是骠骑将军的女儿,本妃,也定会帮晴羽姑娘留在王府,你放心便是。”
晴羽终于大松了口气,弯身朝叶嫤一拜,“多谢王妃。”
叶嫤点点头,若有所思,也不打算久留她。
待将晴羽支走后,她才慢条斯理的继续擦拭湿润的头发,心中则是起起伏伏,不曾消下。
则是黄昏之际,她未去找平乐王,但平乐王却派人邀她过去。
叶嫤并不诧异,本也以为是柳楚楚与柳神医有意让平乐王拿她叶嫤开涮,毕竟,柳楚楚也是一直敌对她叶嫤,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柳神医撑腰,柳楚楚又怎能放过她叶嫤。
奈何,待抵达平乐王主屋,她却是并未见得柳楚楚与柳神医二人,反倒是平乐王一人独自坐在主屋的圆桌旁,桌上是一桌子香味四溢的菜,且眼见她来,平乐王便勾唇而笑,衣袂松松垮垮,略是湿润的墨发正披在后背,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种闲散风月之气。
叶嫤怔了一下。
他则抬手拍了拍身边的圆凳,开口朝她唤道:“爱妃且坐过来。”
叶嫤蓦地回神,咧嘴笑笑,待坐定在他身边,因着距离略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玫瑰香味,似是刚沐浴过。
“这桌上的菜,爱妃可有喜欢的,若是没喜欢的,本王让他们换。”这时,平乐王懒散慢腾的出了声。
叶嫤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只道是这平乐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稍稍坐直了身板,笑得虚假,“妾身不挑食的。”
说着,也不打算就此多言,仅转眸朝周遭一扫,果然见得平乐王这主屋少了不少摆设,连带不远处的窗户竟然都碎了几块,似是还来不及更换。
想来,该是柳神医那怪老头的确在这屋中兴了一场飓风,殃及了平乐王屋中的摆设。
“柳神医好歹也是初入王府,今夜,王爷不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待得沉默一会儿,她再度转头朝平乐王望来,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
平乐王悠然自若的道:“砸东西砸了这么久,老胳膊老腿儿总是要抽筋的,且这一抽筋儿啊,就摔断了左腿,这会儿啊,柳神医正在柳楚楚那里休息,待明日他精神恢复一些了,本王再宴请她也不迟。”
说着,意味深长的道:“年事已高之人,不服老可是不行呢,稍稍抽筋儿就能摔断腿,也是遭罪。”
叶嫤面色微变。
柳神医年纪虽大,但却精干得很,不过是在平乐王主院打砸一番罢了,竟还能抽筋得摔断腿脚?
这般一想,自是觉得这其中之事定非简单。
毕竟,平乐王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柳神医在他面前那般嚣张,平乐王暗中惩他一番,也是可能。
心思至此,叶嫤也不打算说穿,仅是应付的笑笑,随即又道:“听说,柳神医此番来,是为了替柳姑娘撑腰,且也有意要帮着柳姑娘赶走王爷后院的女子?”
平乐王神色微动,悠然望她,“爱妃听谁说的?”
叶嫤笑笑,“妾身听晴羽侧妃说的。今儿晴羽过来找了妾身一回,她担心她会被扫地出门,是以央求妾身来王爷面前周旋一番,以图让王爷莫要听从柳神医之意而赶她出府。”
说着,故作叹息,试探着问:“晴羽啊,着实是胆子太小,且也太不自信,所有心思也容易受外界干扰,如此良善纯透之人,王爷舍得赶出府去?”
平乐王双眼微微一沉,不说话。
叶嫤也不着急,仅按捺心神的兀自等待。
则是半晌后,平乐王才意味深长的问:“爱妃当真觉得,晴羽此人良善纯透?”
叶嫤笑道:“妾身不知。”
平乐王也不答她这话,仅是意味深长的又道:“柳神医此番,的确有意逼本王赶走后院之女,不止要求本王赶走晴羽,还要……赶走爱妃。爱妃且说说,本王如今,是留你还是赶走你?”
说完,落在她面上的目光稍稍一深,似要极为认真的观她的反应。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