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王面色突然一沉,冷笑一声,“区区一个楚凌轩,便能让你冒险至此?怎么,你不愿留在平乐王府,不愿随裴楠襄去大梁,就因为你心中只在意楚凌轩?甚至此番不惜为了他重回京都城,连你这条命也不愿顾及?”
叶嫤深吸一口气。
她并非此意。
她虽与楚凌轩交好,不过是觉得楚凌轩太单纯太傻,不愿他傻得丧命罢了。
且她也并不打算将这条命丧掉,她做事会有分寸,也不会在外强出头,她会先对刘鹤下手,从而再旁敲侧击的救人,是以,她有她的考量,并不如平乐王所说的脸她自己这条命都不顾及。
“王爷误会了。”待得片刻,她才低沉道话,也未太过解释。
清者自清,且平乐王历来精明,自然该是清楚她与楚凌轩之间的清白。
待得这话落下,他仅是深眼凝她不说话,目光有些起伏,待得许久,他才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再度道:“跟本王走。”
嗓音落下,踏步往前。
叶嫤稳了稳心神,仍是一动不动。
他走了几步便停歇下来,回头凝她。
叶嫤叹息一声,“王爷,妾身如今的确还不能离开。”说着,眼见他薄唇一启,又要出声,她神色微动,终究是顺着他的性子开始尝试着说了软话,“王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但如今,正是因事态危急,妾身才想留在京都做些事。再者,妾身也愿亲眼见得王爷大业而成,倘若王爷有用得着妾身之地,只要不伤及妾身性命,妾身也愿意效劳。”
她这话说得认真。
纵是平乐王也不是个极其仁义之人,但至少,他不会真正的滥杀无辜。
且她叶嫤也不是个大义得心系天下之人,但也并非铁石心肠的冷血之人,若能为天下黎民苍生稍稍的顺手做点贡献,她自然也愿意。
则是这话一出,平乐王那皱着的眉头竟是突然松懈下来,那光影打落着的俊脸线条,竟是莫名柔和不少。
叶嫤深眼望他,略微释然,心头也有某道不知名的感觉在肆意流淌,突然发觉,平乐王偶尔之间,也是个极其温和之人。
“你不是最为抵触厌恶本王么,怎么,如今竟还想本王大业而成?”他静立在原地,朝她问。
叶嫤仅道:“妾身,愿王爷胜过太子。天下落入王爷之手,总比落入太子之手要好,而妾身,也的确愿意看到王爷大业而成,彻底将太子压下。”
这话,发自肺腑,她说得仍是认真。
则是这话落下,他面色再度柔和半许。
这回,他也不朝前走了,待默了片刻,便转身过来再度坐定在叶嫤身边。
叶嫤微微而笑,将凉茶朝他推进,略是示好。
他眼角一挑,扫她两眼,倒是当真伸手端起杯盏便饮了一口,倒也不怕叶嫤对她下毒了。
待得将茶盏放下,他才缓道:“你若不愿离开京都城,自然也可,但你常日行事,务必得提前与本王商量。如今京都城的局势不同往日,随时都可能彻底打乱,你若想在这乱世中保命,你便不得在京都城内肆意动手。”
叶嫤怔了一下,“妾身无通天本事,怎能随时联系得上王爷?”
“日后,苏晏会暗中过来为你传话。”
叶嫤略是感慨,笑着望他,点点头。
他继续道:“当初你在梦姨那里时,本王曾给你留了十名暗卫,奈何裴楠襄在靠近你之前,便差人将暗卫全数绞杀,而今,裴楠襄为了留你,再度从本王这里下手,差太子将顾明月赐嫁于本王,如今顾太傅与燕王荀王等人已在领兵前来之途,顾明月有挟制顾太傅之用,本王只能将计就计,迎顾明月入门,其一是稳住太子,其二是再度施恩于顾太傅。是以,本王如今,会再给你留十名暗卫,皆是一等一高手,你若有事,可直接对他们吩咐,再者,裴楠襄那里,你切忌不可再与之纠缠,他已在冒险久留,大梁二皇子已在生事,最多几日工夫,他便会在大昭呆不住,急着要启程回大梁。”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叶嫤听得极其认真,心中的震撼之感也一波接着一波的升腾。
她并未多说什么,仅是兀自将他这话暗暗消化,待半晌后,才朝他认真点头。
平乐王神色微动,面露半许释然,随即也不打算多呆,待得正要离开,却是突然起身之际,身形竟蓦地摇晃,差点就要跌倒在地。
叶嫤惊了一下,下意识起身将他扶住。
他皱着眉,稍稍抬手扶了扶额,待彻底站稳身形后,便轻轻挣开叶嫤的手,再要往前,叶嫤忍不住问:“王爷可是身子不适?或者哪里又受伤了?”
他勾唇笑笑,无所谓的道:“胸口的伤一直未好,方才一路过来用了些轻功,该是又将旧伤扯到了。”
旧伤扯到,怎连站都站不稳?
叶嫤有些不信他这话,目光也仔细在他胸前打量,奈何眼角却突然扫到了地面上滴落的几滴血,顿时目光一滞,面色也再度复杂开来。
“王爷身上可有药?妾身为你伤口重新敷敷。”她低沉问。
平乐王深眼凝她,片刻之后,妥协了下来。
他踏步过去坐定在了软榻,叶嫤也缓步过去,自然而然的抬手去解他的腰带,只是手指刚触碰上他的衣角,便觉他的衣袍竟是有些湿润,而待缩手一观,便见手指头上竟是染了血迹。
她眉头一皱。
平乐王则笑道:“都是些皮肉伤。”
说完,竟突然抬手扣住了叶嫤继续要伸过去的手,不愿叶嫤再解他的衣带了。
叶嫤抬眸凝他。
他神色有些起伏,无声望叶嫤片刻,终还是松开了手。
叶嫤暗自叹息,再度为他解衣,待将黑色的衣袍解开,并将他胸口被鲜血浸透的纱布解开,便见他胸口伤势仍是模糊狰狞,皮肉翻飞,慎人之至。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莫名的低怒,“王爷又将你伤口的结痂割掉了?”
大抵是她这语气极其的强硬与责怪,平乐王怔了怔,平生之中还没人这般对他说过话,反倒是叶嫤不长眼的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凶他。
他眼角挑了挑,却是片刻后,脸上的笑容却又骤然的浓烈开来。
“爱妃还是关心本王的,是吧?”他突然问了这话,语气悠然自若,像是随口一问。
只是这回,他终究再度唤了她一句‘爱妃’,这倒是今夜之中,他第一次如此唤她。
突然间,叶嫤倒是有些愕然,只道是曾几何时,自己竟已是略是习惯了他对她的这个懒散兴味的称呼,且即便平乐王这句话已三番五次调侃似的朝她问过,然而此时此际,她对他这句话竟也莫名的未有浓烈的抵触与冷嘲之意。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