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叶嫤与楚凌轩三人入得大堂来,刘鹤才皱了皱眉,主动朝叶嫤三人打了个招呼。
楚凌轩屏退管家,与叶嫤一道坐定在刘鹤对面的软椅,刘鹤也不耽搁,当即就告知来意,“楚大公子,楚大姑娘,今儿我过来,是来当面赔罪的。”
楚凌轩心头蓦地一咯噔,紧张入髓。
“尚书大人怎说这些了?可是救人救得不顺利?我爹可还好?太子可有对我爹动手?”楚凌轩着急得连续追问。
刘鹤叹息一声,缓道:“楚大公子莫要着急,楚老爷暂且无事,只是仍被太子挟制在东宫。但救人之事的确极难,毕竟还得在宫中上下打点,太后与太子也摆明了是要楚家与叶家钱财,是以啊……”
话刚到这儿,意味深长而又极其为难的止住。
叶嫤淡道:“如此说来,是上次给刘尚书的银票不够是吧?”
刘鹤猝不及防一怔,倒是未料叶嫤说话会如此直接,待默了一会儿,便慢腾腾的道:“的确不够。若要救人,终究还是得通过皇后与太子,是以打点的银子自然不能太少。”
叶嫤眉头一皱,故作无奈的道:“皇后与太子想要什么,小女子自然顾不上,但刘尚书想要什么,小女子自然尽力达成。如今,也只是小女子与刘尚书的交易,小女子与楚家的好处,也只愿给尚书大人一人罢了。且小女子没有救国救难的宏伟之心,只有让我爹与叶文庆安然出宫的心愿罢了,且也还是那话,刘尚书若还要银子,我们自然给,但并不是这时候,我楚家家大业大,有头有脸,答应过刘尚书的事,从不会懈怠与不认,是以,只要尚书大人能将我爹与叶文庆救出,我楚家定以万金酬谢,且也会以软肋威胁叶家,让叶家将家财彻底交由尚书大人。尚书大人不必觉得救人之后我楚家会反悔给你好处,这京都城内,我们楚家得罪不起刘尚书,是以,答应过刘尚书的事,我们皆会全数达成,觉不会食言。”
刘鹤叹息一声,“楚姑娘这话虽是在理,只是,宫中的确还需打点,再者……”
“小女子知此事极为棘手,是以才会专程拜托尚书大人。”
不待他后话道出,叶嫤蓦地回话。
说着,忧心忡忡的继续道:“倘若刘尚书当真觉得为难,小女子们也不愿再为难尚书大人,上次给尚书大人的银票,便算是我们孝敬给您的吧,救人之事,小女子再拜托其余人便是。小女子往日也曾与大梁质子裴太子有过一些交情,此番若想法子去求裴太子,再以万金与叶家家财相谢,想来,裴太子也会稍稍考虑一下的。”
她极其自然的将裴楠襄搬了出来,也算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了。
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刘鹤专程过来,便是要让他们继续加码给他银票的,果然是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如今事情还未办好便想掏空楚家,哪有这么容易。
心思至此,态度也略是坚决。
刘鹤怔了怔,心头倒是有些摇摆了。
只道是他也无心将楚家逼得太急,不过是想多要些银票罢了,但楚家这小姑娘允诺给他的万金与叶家家财,自然也让他心动之至,是以,他本以为他能镇得住这二人,却未料这二人竟还有后招,竟想去找裴楠襄救急,且裴楠襄是什么人?大梁太子,只要裴楠襄开口要人,便是皇后与太子都得让他几分薄面,彻底放人才是。
如此一来,倘若裴楠襄当真插手,他刘鹤便再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心思也跟着层层起伏,几番权衡。
待得半晌后,刘鹗故作自然的叹息一声,终究妥协下来,无奈道:“罢了,我便再从中努些力吧,争取能将楚老爷与叶老爷二人救出。”
叶嫤垂头下来,恭敬而应,“多谢尚书大人了,拜托。”
刘鹤随口应付两句,不再耽搁,借故离开,只是离开之际,竟顺走了桌上的金制茶盏,遥遥而去。
楚凌轩发觉之后,忍不住唾骂几句。
叶嫤满心起伏,一时之间,并未出声。
接下来两日,楚家开业的那几家粮铺与食铺生意极好,铺子内的货物皆被突然涌出的百姓一抢而空。
楚凌轩被那般阵状惊住,从来不曾见过京都城内的百姓购买米粮竟然是用抢的,甚至还抢得能打架。
他极是亢奋的朝叶嫤言道,叶嫤却面色沉静,并无半分喜色,仅开口便问:“楚家还剩多少米粮?”
楚凌轩道:“还有很多,再让那几个铺子多卖一月都成。”
叶嫤眼角一挑,“明日,各家米粮的铺面关门歇业,彻底不卖了。”
楚凌轩倒吸一口气,“为何?”到嘴的肉难道还要送出去?
“这两日试水极好,米粮皆被百姓高价疯抢,而其余米粮的铺子,该观望的已是观望完毕,看到了甜头,明日开始,其余米粮铺子也会蠢蠢欲动的尝试着开业,铺内的米粮仍会被疯抢,我们要的,便是让那些铺子彻底卖得油干米尽,那时,整个京都城内便仅有楚家还有米粮,到时候再开业卖粮也不迟。”
这话入耳,楚凌轩终究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叶嫤此番目的,是要让京都其余商铺的米粮彻底卖尽,那时候,楚家的米粮独大,即便要将一斤米卖成百两,也是有人要疯抢着买的。
他忙朝叶嫤点头,忍不住称赞。
叶嫤微微而笑,再度提醒他早些收购京中那些最是黄金的铺面。
毕竟,乱世之中,人心惶惶,满京百姓皆被困在京都城内,出入不得,再加之又不知皇族等人的心思,是以百姓心中无底,也不知是否会人头落地,性命不保。则也正是这个时候,收购的价格才会被压得极低极低。
虽是都是些乱世之财,不太地道,但却无奸不商,若要自己真正的强大与崛起,那便只能随时保持清醒,保持胆大,甚至,保持算计。毕竟,楚家这会儿收购,仍也会冒极大风险,而皇城一旦开战,一旦大乱,所有的一切也都会不保。
是以,她如今走的,无疑是步险棋,所有的风险,也都将由她与楚凌轩一道承担。
楚凌轩再度应话而去,因着这两日米粮铺子日进千金,他着实兴奋得紧。
他从不曾体会过这般赚钱的快意,甚至也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并非真正一无是处之人,而是也能够为楚家做贡献的有用子孙。
是以,生意一上去,且又有了方向,便斗志昂扬,一时之间,便也将寻找苏若溪之事彻底抛却脑后。
而待楚凌轩离开后,叶嫤则一直坐定在悦宾楼三楼,满心淡漠。
思绪仍旧是稍稍飘远,有些摇曳不定。
只道是这都两日过去,京都城仍是平静一片,毫无任何动静,便是那宫墙之中,也无丧钟而鸣,难不成,那病入膏肓的老皇帝竟还坚强的活着?
而那皇后与太子又在等什么?既然都对付老皇帝了,也已然封锁全城了,又为何不速战速决的彻底解决老皇帝而登上帝王之位?
他们,究竟在等什么?耗什么?
再者,平乐王也极为难得的有两日不曾来见她,连带苏晏也未亲自出现,她倒是有些把握不定平乐王府之事,但也不必多猜,也知平乐王这几日一定极忙,说不准便是在紧急的暗中布控,废寝忘食。
所有思绪,层层在心中浮荡。
半晌后,叶嫤才敛神一番,缓步起身,行至不远处凭栏之地朝外眺望。
本是百无聊赖的送神散心,奈何目光迂回之际,却突然扫到了楼下长街上正立在道旁的几名女子。
那当前一名女子,身上的青色纱裙极为干练,青丝也挽成男儿之髻,腰间佩着长剑,英姿勃发,她身后的几名女奴,也是满身干练,腰间佩剑,仍是一副飒爽之气。
她与那当前的女子目光一对,则能清楚接受到那女子眼中的戾气与愤怒。
叶嫤眉头一皱,心中暗自一叹,冤家路窄。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