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平乐王归来,骠骑将军当即朝平乐王迎来,开口便道:“皇上,微臣想入地牢看看晴羽。”
他嗓音抑制不住的卷着悲戚无奈之意,即便是满身愤怒与憋屈,但在自家这新帝面前,仍不敢轻易造次。正也是因为看不透一人,猜不准这人心思,才会畏惧此人,但他究竟在畏惧他什么,他自己又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照理说,如他这样的新帝登基,又无什么强大的背景支撑,他这战功赫赫的武将自是不必对他太过畏惧才是,但也不知为何,每番站在他面前,只要被他那双讳莫如深的双眼一盯,他便会觉得他那双眼睛似是充斥了眸中压人逼人的魔力,从而让他不敢直视,甚至心口发颤,抑制不住的畏惧与臣服。
这也是邪了门了!
“骠骑将军在宫中久久徘徊,便是为了这个?”平乐王脸色丝毫不便,径直踏步朝主殿殿门行去,嗓音平缓而又自若。
骠骑将军垂头悲戚道:“微臣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她出事,微臣岂能安心。且她自小从来不曾去过牢房那般晦气之地,又身娇肉贵,如今突然被押去了宫牢,微臣怎能放心。”
这话一落,平乐王便止了步,终是回头朝骠骑将军望来,沉默片刻,低沉道:“朕,亲自领将军过去吧。晴羽在朕身边也呆了多日,她是何性子朕也知晓,朕今夜并未对晴羽彻底定罪,已算缓兵之计,也望将军好生与宗人府之人彻查此事,还晴羽一个清白,这也算是……朕给将军以及晴羽最后的机会与包容。”
骠骑将军面色一紧。
平乐王继续道:“毕竟,今夜晴羽是当众行刺皇后,得罪的可是顾太傅以及燕王荀王一党之人,且满朝之臣皆目睹,朕无法独自将此事压下,倘若太过包庇,也难以压住悠悠之口,是以,晴羽是否转危为安,便只能靠将军与宗人府之人彻查。”
骠骑将军大吸一口气,忍不住朝平乐王跪下,五体投地,“皇上之恩,微臣与晴羽已是心领,即便是缓兵之计,也是皇上对微臣与晴羽莫大的恩惠了,微臣与晴羽皆会铭记在心。”
平乐王神色微动,稍稍弯身,亲自伸手过去将骠骑将军扶起。
骠骑将军略是受宠若惊,待被平乐王扶着站起后便后退半步,极其恭然崇敬的朝平乐王弯身一拜。
平乐王凝他两眼,也不多言,仅道:“将军不必如此。此番朕能登基为皇,将军与陈将军皆是立了汗马功劳。朕今夜为晴羽拖延时间,也是应该。”
说着,转身踏步朝前,开始亲自带路。
骠骑将军极是感激感动,忙朝平乐王道谢。
平乐王不多言,仅随口委婉宽慰几句,便再无言话。
两人一路往前,并未携带任何宫奴。
待入得宫中地牢并站定在晴羽牢前,晴羽便已不可置信的朝平乐王二人盯了盯,整个人呆住,直至骠骑将军心疼至极的开口唤她,晴羽才蓦地回神过来,连滚带爬的滚至牢门变,凄声哭道:“爹,皇上,晴羽是冤枉的,晴羽真的是冤枉的……”
此际,她早已是满身凌乱,头上的珠花彻底歪斜,整个人狼狈之至。又或许哭了许久许久,她双眼也红肿得厉害,哪有往日那娇俏羞赧的模样。
骠骑将军强行镇定,待宽慰晴羽几声后,便开始朝晴羽质问:“羽儿,你且好生与为父说,今夜之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你身上的银针从何而来?”
晴羽早已泪落满面,脱口的嗓音断断续续,哽咽之至,“不是!不是的!今夜之事不是晴羽做的,晴羽前些日子与皇后一直交好,晴羽怎会突然翻脸甚至大逆不道的行刺皇后!”
“那你身上的银针哪儿来的?”骠骑将军又焦灼的问。
晴羽疯狂摇头,“我不知,我不知我身上的银针从哪儿来的!我的衣裙是尚衣局昨日才新作的,且交给我时我也仔细检查过了,并无任何异样,衣裙上也根本未有银针,晴羽今日来赴宴的前一刻才将此裙穿上,穿的时候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仍无任何异样。晴羽根本就没携带任何银针,衣裙上也没任何银针,晴羽是当时被皇后娘娘撞倒后,身上才莫名其妙多出银针来的。”
骠骑将军终是听明白了,忍不住脸色骤沉,袖袍中的手也紧捏得咯吱咯吱的作响。
平乐王叹息一声,“看来,今夜之事该是的确有人从中作梗。”
却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点燃了骠骑将军的满腔怒火。
“当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且那作梗之人,定是皇后不假了。羽儿衣裙并无任何问题,她也未藏银针,反而是被皇后撞倒之后身上就突然多了银针,这不是皇后故意栽赃嫁祸是什么!她都已经是皇后了,晴羽这小小的妃嫔自然是挡不了她的道,如今她害晴羽唯一的理由,便一定是为了顾太傅。毕竟,往日在朝中微臣也是与顾太傅有所争执,两看相厌,甚至前几日微臣也对燕王荀王也有所不恭,而顾太傅与燕王荀王素来交好,定是因为这些,顾太傅有意通过皇后之手来打压微臣!”
心头太过愤怒,此际也顾不得平乐王在场,忍不住将满腔的愤怒彻底宣泄。
说着,他嗓音越发一挑,气得发抖,“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便是当真想对付我,直接冲我来便是,此番害我羽儿又是哪门子正人君子!”
晴羽满面惨白,愣在当场。
平乐王沉默片刻,才淡道:“这些话,朕听听也就罢了,将军莫要随意在外宣泄。凡事,皆凭证据,朕对将军极是欣赏倚重,也望将军莫要因这些口舌之话而害了己身。”
骠骑将军这才回神过来,强憋着满心的怒意,当即朝平乐王跪身下来,“皇上之言,微臣记下了,多谢皇上提点。只是那顾老头儿一家欺人太甚,微臣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平乐王叹息一声,“将军也是明理之人,行事自该有所分寸,日后该如何做,朕相信将军心中有数。”
骠骑将军咬牙恭敬点头,外表一片臣服,内心则火冒三丈,恨不得此际将皇后与顾太傅剥皮抽筋。
平乐王深眼凝他一会儿,也不打算多言,仅转头朝晴羽温声宽慰两句,随即先行离去,慷慨大义的给骠骑将军与晴羽留足相聚的时间。
待回得乾清殿时,时辰早已过了三更。
平乐王入殿沐浴之后,也不打算就寝,而是独自斜靠在软榻,抬手扶额,开口低沉沉的唤,“出来。”
短促的两字,并未交织任何情绪,毫无温度。
却是眨眼间,那打开的雕窗外便突然有道黑影迅速飘入。
那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行动极其之快,刹那,那黑影便已跪定在平乐王面前,恭敬而唤,“属下参见皇上。”
平乐王脸色并无任何起伏,指尖开始懒散摩挲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淡问:“皇后寝殿遇袭之事,可宣扬出去了?”
黑影恭敬点头。
平乐王继续问:“陈将军的府宅……”
“皇上放心,陈将军府宅的主屋被焚,也仅仅是主屋被焚,并未殃及各处,更也未伤任何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