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楠襄也不生气,仅勾唇而笑,“在下若当不上帝王,恐怕此际在下也没命在此与楚大公子闲聊。”
楚凌轩顿时想到其中的厉害关系,浑身紧了紧。
裴楠襄不与他多,再度将目光落定在叶嫤面上,缓道:“父皇传位于我,但我根基并不牢固,二皇弟虽被封为藩王搬出国都城,但仍是势力盘踞,难以短时之内连根拔除。在下如今来江南,其一是为散心,最主要的目的,则是以此让二皇弟一党放松警惕,从而暗中布控,趁其不备灭得二皇弟一党。”
他嗓音极其的平缓自然,仿佛未有半点的隐瞒。
然而这番话并不是叶嫤想听的。
他的这些话,都能算得上是大梁的最高机密了,这皇族之间的打压与布控,哪里是寻常局外之人能够听闻甚至掺和的。
叶嫤不想卷入什么,仅缓道:“这些都是大梁皇室的要密,皇上还是莫要与我了。”
“在下身份不便,此番又是在别国的国土,不可轻易泄『露』身份,免得惹出杀生之祸,叶姑娘即便不愿唤在下名讳,也可依照往日那般唤在下一声裴公子。”不待叶嫤尾音落下,他略是坚持的出声。
叶嫤思量片刻,终是点了头。
裴楠襄继续道:“在下与叶姑娘这些,并非是要让叶姑娘卷入什么,姑娘放心。在下只是视姑娘为挚友,不愿隐瞒什么,如是而已。”
叶嫤故作自然的点点头,随即也无心就此多言,心头也终究还是有所防备,仅将话题绕入正题,“江南风景的确秀丽别致,裴公子来此散心也好。只是,如今瑞记『药』铺与妙手阁互为对立,瑞记生意也被瑞记全全抢走,裴公子您看可否有个折中之法,给瑞记一条生路?再者,我方才已在楼下抛出三日免费问诊拿『药』之话,话已出口,不知裴公子如何决定?”
“在下最初不知江南瑞记与你有关,如今既是知晓,自是不会与叶姑娘为难。自今日起,妙手阁的杜大夫便去瑞记上工,至于杜大夫的工钱,叶姑娘与楚大公子看着给便是,莫让他太过吃亏便成,而叶姑娘今日在楼下所的三日免费问诊拿『药』之事,在下也接下,即便妙手阁没了神医坐诊,但阁中的『药』材自能免费拿。”
他仍是回得从容温和,诚恳认真。
叶嫤猝不及防一怔,愕然观他。
楚凌轩也是惊得不轻,待仔细打量,也没发觉这裴楠襄有何发病的征兆,可这子明明没什么病,怎就发傻发癫的要将妙手阁的杜大夫拱手让人?
楚凌轩百思不得其解,正思量,叶嫤已低沉问话,“若将妙手阁的杜大夫让给瑞记『药』铺,裴公子这是想让妙手阁关门?”
他微微一笑,“本就是随意开的妙手阁罢了,在下又无任何心思打理,恰在今早在下那打理店子生意的侍从已启程回大梁,在下正愁该如何关了这铺子,从而只顾在江南修身养『性』,且又苦于不知该如何对楼外那些苦苦排队的百姓交代,着实于心不忍,如今叶姑娘若带走杜大夫,让杜大夫继续为江南百姓诊治,这也算是解了在下的燃眉之急。”
叶嫤眼角一挑,深眼凝他。
裴楠襄则满身从容自若,无论是目光还是脸『色』都无半分异样,反而是坦白诚恳,正直正气。
最终,两人再度心思各异的闲聊一番,叶嫤与楚凌轩离开时,终究是同意了裴楠襄的提议,决定等三日的免费问诊时间一过,再双双对江南百姓宣称瑞记『药』铺与妙手阁联成一家,日后百姓们若要找杜大夫看病,便去瑞记『药』铺。
此事达成,叶嫤与楚凌轩一道出门下楼。
裴楠襄亲自相送,有意与叶嫤并肩而校
楼道上,楚凌轩被挤到了后面,望着裴楠襄那修条挺拔的脊背,心口一紧,竟莫名看出了几许伟岸来。
总觉得这裴楠襄是个一直都在勾引叶嫤的白脸,然而如今才觉,裴楠襄与叶嫤并排着往前,两人竟是有些郎才女貌,颇为相配。
意识到这点,楚凌轩心口揪得不轻,也唾弃得不轻。
待下楼后,他便有意挤开裴楠襄,奈何裴楠襄这人看似细瘦,然而却像是铁做的一样,无论他如何暗中的挤他拽他,他竟丝毫不被他拽动。
楚凌轩心生挫败,无奈之下,只得要到叶嫤另外一侧,与叶嫤并肩而校
待几人一道出得妙手阁楼门,楼外那些长队的百姓纷纷朝这边望来,瞬时,大抵是裴楠襄容貌太过俊美,气质独特,在场之人皆是一怔,惊叹之至。
“那公子是谁?”
队伍中,有人忍不住问,周遭也纷纷冒出凌『乱』压低的议论声。
叶嫤眉头微蹙,转头朝裴楠襄望来,缓道:“人多嘴杂,裴公子不便相送,请回楼里去吧。再者,今日之事多谢了,告辞。”
裴楠襄笑得温柔,双目静静的将叶嫤凝着,缓道:“也成。今日虽是不便相送,待来日,在下去瑞记拜访姑娘。叶姑娘该是一直住在瑞记的吧?”
叶嫤微微一怔,心有起伏。
也不知这裴楠襄究竟是演戏还是当真未打听过,这江南镇子也不大,他会当真不知她入住江南镇中心的皇家别院之事?
叶嫤兀自沉默,并未立即回话,只是待仔细全衡一番后,终是低声如实的道:“我不住瑞记,我住江南的皇家别院。”
他微微一诧,那反应着实不像是假的。
仅片刻,他便反应过来,面『色』也稍稍显得有些无奈,“倒是在下疏忽了,因一直未料姑娘会来这大昭江南,便未曾打听过什么,还望姑娘莫怪。”
“无妨,今日你我相遇本是偶然,裴公子不知我住处也是自然。”她随意应付了句,完,便稍稍弯身告辞,随即毫无耽搁,转身往前。
裴楠襄终是止步,未再跟来,也未再言话。
叶嫤一路往前,待与裴楠襄登车之后,便即刻吩咐暗卫驾车而走。
只是,待马车奔出不远,楚凌轩忍不住道:“裴楠襄那子莫不是傻了吧,他妙手阁生意这么好,他竟舍得将杜大夫拱手送给瑞记!叶嫤,你那裴楠襄是不是一直假君子惯了,因着不想在你面前失了风度,才故意舍弃这些都到了嘴边的银子?”
叶嫤目光静静凝在马车一角,并未回话,直至楚凌轩忍不住又要问话之际,她才幽远低沉而道:“你见过哪国帝王会在意一个商铺赚的这点银子?”
楚凌轩当了真,思来想去一番,认真的道了句,“平乐王。”
叶嫤暗自一叹,被他这话惹得眼角抽了抽,待稍稍稳了稳心神后,她才缓道:“大梁历来富足,而非大昭这般国库空虚,如此,裴楠襄绝不会在意妙手阁赚的这几个银子。”
着,嗓音越发一沉,复杂沉重,“他今日如此轻易的将杜大夫拱手让人,如此轻易的让妙手阁关门停业,他这也是再给我们出难题。虽看似我们瑞记占了便宜,实则,却是欠了他一个大恩情。”
楚凌轩眉头一皱,又想起方才在楼梯上眼见裴楠襄与叶嫤在他眼前并肩而行,郎才女貌,心头顿时抵触之至,忙道:“我们也不缺这点银子,为何还要欠他恩情?叶嫤,我们现在就回去,将那杜大夫还给他便是,这江南的『药』铺我们不开了,去别处开就是。”
叶嫤淡道:“他如今身份已是不同。此番虽不曾在江南泄『露』身份,但也终究是帝王之威,且既然是帝王主动所赐,我们再不能如往日那般随意对待与拒绝,而是,凡事都得仔细斟酌。亦如,他给我们杜大夫,带动瑞记生意,虽为恩情,但我们每月将瑞记盈利的三成分给他,算作回报,如此算下来,也可两两相清,互不相欠。”
“他虽是帝王,但又不是我大昭帝王,难不成在大昭的地盘上我们还要怕他?”楚凌轩执意不想叶嫤与裴楠襄有所沾染。
却是这话尾音未落,叶嫤已幽远陈杂的道:“正是因为不是大昭帝王,而是大梁帝王,才更让人心忧。”
毕竟,大梁的确比大昭强太多,不可轻易懈怠,也不知裴楠襄入得大昭之事,平乐王……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