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宣神色微动,勾唇而笑,眼中流转着的神情颇有几许意味深长之意,“我来者是客,自然不会为难楚公子,只是,既是身为大昭侯爷,一言一行皆会影响大昭之国的形象,也还望丞相大人多加劝劝楚公子,莫要让他坏了大昭名声,惹天下诸国贻笑大方。”
说完,指尖微动,极是自然的松开了楚凌轩的脖子。
楚凌轩一得解脱便要朝姬宣冲去,却是正这时,苏晏蓦地上前将他一把拉住,随即浑然不顾楚凌轩的叫骂与挣扎,仅转头朝姬宣望去,缓道:“今夜的确多有得罪,还望姬宣公子莫怪。且时辰已是不早,下面之人也早已将公子客房备好,还请公子早些回客房休息。”
姬宣神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那双略显深邃的眼睛肆意在苏晏与楚凌轩面上扫视,直至片刻后,他才稍稍点头,平心静气的道:“行。只是大梁苏妃的确不是在下所杀,也望丞相多多劝解楚公子,莫要让他寻仇寻错了人。”
说完,眼见苏晏点头后,才缓缓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楚凌轩如同疯了一般朝姬宣叫骂,身子也肆意挣扎,激烈的想要脱离苏晏的控制。
苏晏眉头一皱,手中力道越发加大,丝毫不曾放开他。直至姬宣彻底走远,他才叹息一声,转头朝楚凌轩望来,低沉道:“姬宣如今乃皇上贵客,楚大公子执意要杀姬宣,先不说根本没本事将他一刀毙命,更还得惹皇上不悦,到时候楚公子受危,又得皇贵妃出面为你说情,楚公子当真想再度给皇贵妃惹事?”
楚凌轩火冒三丈,扭头过来怒瞪着苏晏,“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姬宣那小子杀了小爷的表妹!人命关天,小爷岂能放过他!”
苏晏低沉道:“就凭楚大公子一人之力,能杀得了姬宣?方才你已是冲动过了,也该清楚凭你之力是否奈何得了姬宣!”
楚凌轩到嘴的话顿时噎住,整个人气鼓鼓的,浑身陡然紧绷,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也终于是稍稍的安静了下来,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开始隐隐发抖。
即便他不愿承认,但如今凭他一人之力,的确杀不了姬宣,这是不争的事实,且今夜平乐王既是能让姬宣同桌用膳,便意味着平乐王绝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动姬宣,是以,平乐王不会帮他杀姬宣的,叶嫤又刚刚归来,还未养好身子,他也不能去麻烦叶嫤杀姬宣,如此一来,他无论如何都杀不了姬宣。
思绪至此,一道道懊恼与不甘之意陡然在心头层层滑动。
苏晏仔细将他的所有反应收于眼底,心头也是了然,待得片刻后,他才幽远陈杂的道:“如今,皇上留着姬宣还有用处,是以,此际并非是杀姬宣的最好时机,待过些时日,姬宣失了价值,别说楚公子要杀姬宣,便是在下与皇上,都会主动对姬宣动手。”
楚凌轩蓦地一怔,满目复杂的朝苏晏望来。
苏晏神色稍稍沉了半许,继续道:“来日方长,楚大公子不必急于一时,待日后时机到了,自然有你手刃姬宣的机会,楚大公子若是聪明,便要好生消气,伺机以待,而绝非是盲目冲动,给皇上与皇贵妃制造麻烦。”
楚凌轩深吸一口气,没吱声。
苏晏仍是仔细将他打量,知晓他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便也无心再多言,仅稍稍松手将他放开,淡声告辞,却是还未转身走远,楚凌轩突然出声将他唤住,低沉道:“姬宣这条命,小爷自然可以过段时间再要,但今儿皇上次次打断小爷的话,丝毫不给小爷与叶嫤单独说话的机会,这又是何意?难不成是对小爷有何看法?或者是想打压小爷了?你与皇上本是一伙,小爷没法质问皇上,但你总该给小爷一个解释吧?”
苏晏稍稍止步,下意识朝楚凌轩望来,深眼凝他,“楚大公子当真不知其中缘由?”
楚凌轩气哄哄的给他一记白眼,“小爷若是知晓,还用得着问你?”
苏晏默了片刻,缓道:“皇上对楚大公子并无什么看法,只不过是因楚大公子今夜对皇贵妃太过殷勤罢了。”
说着,眼见楚凌轩又要理直气壮的回话,苏晏嗓音突然沉了半许,极是认真的朝他道:“楚大公子莫要忘了,皇贵妃是皇上的人,无论如何,旁人都不可对皇贵妃动得心思!在下与楚公子相识一场,如今又为同僚,便也私下劝楚大公子一回:如今的皇上,绝非往日隐忍的帝王,且皇贵妃是他最是在意之人,绝非容许旁人觊觎与染指,楚大公子对皇贵妃虽是心系,但务必及时掩下这些心思,不可表露,若不然,一旦惹皇上不悦,楚公子乃至你整个楚家,皆有灭顶之祸。”
楚凌轩蓦地一怔,到嘴的话下意识噎住。
苏晏深眼凝他片刻,不再多言,仅稍稍按捺心神一番,回头过来,踏步离去。
整个过程,楚凌轩僵在原地,浑身发凉,直至许久,他才稍稍回神过来,心思杂乱,只觉周遭的夜风也越发寒凉,像是要将他的骨头都冻裂一般。
这夜,平乐王未再处理任何政务与要紧之事,仅早早熄灯,拥着叶嫤入眠。
奔波一日,叶嫤也是疲倦,待合眼不久,便全然睡却。
则待翌日天明,叶嫤初醒,便见平乐王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不远处的窗边看书,整个人也是白衣翩跹,墨发微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难以言道的独特气质,清雅卓绝。
待察觉叶嫤醒来,他便已转头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则微微而笑,风华昳丽。
今早,他着实是格外的温柔,不仅亲自为叶嫤穿好外裙,更还要亲手为她梳发,柔和之至。
他这般突来的闲暇与柔情,让叶嫤有些诧异,只觉他稍稍有些反常。待仔细将他盯了半晌,才低声问:“皇上今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