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心中的无奈之感越发浓烈。
此番过来,本是想打开他的心结,顺便劝他多吃些饭,如今倒好,话题偏离,连带这些伤人的话也提前说了出来。
她知楚凌轩一时之间定会接受不了,但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也是疗伤的最好良药,许是不久后,楚凌轩便会彻底接受这一切,从而,不必再围着她叶嫤转,而后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你以前说的是要独自去浪迹天涯,独自去隐居,你这些话,小爷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为何如今,你会想着与慕容景一道去!你以前也本是倾慕小爷的,小爷也数次给过你机会的,你为何又要朝三暮四的去喜欢慕容景?叶嫤,那慕容景有什么好,你喜欢上他,你就不怕被他冷落吗?他是大昭的帝王,以后定有无数妃嫔,左相齐人之福,那深宫大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为何要去深宫凑热闹?”
仅片刻,楚凌轩再度出声,不可置信。
叶嫤沉默片刻,叹息一声,幽远陈杂的道:“情爱之事,无法理智,只能顺心而为,而我如今,便是在顺心而为。至于以后我与他结果如何,那也是以后之事了,只是我与他都是经历过风雨之人,既是好不容易互生情爱,便也一定会情比金坚,相伴到老。”
这话,出自肺腑,既是在为楚凌轩解释,也是在变相的宽慰自己。
说着,便也忍不住抬头朝他望去,眼见他满目发红,面色惨白,心中越发有些愧疚,继续道:“凌轩公子乃我挚友,无论我以后如何,我也会一如从前的待你,是以你我之间的情谊,绝不会变。只是比起其它来,我也更希望凌轩公子能遇事冷静,顶天立地,从而,撑起楚家的生意,再觅得心仪之人,成亲生子,幸福到老。”
楚凌轩双目越发瞪大,不甘而又绝望的泪水夺眶而下。
叶嫤心中发酸,无心再看,仅稍稍挪开目光,无声静坐。
纵是常日聪慧敏觉,但如今这节骨眼上,她竟是破天荒的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楚凌轩,只因一切之言都已不合时宜,安慰得越多,便也伤害得越多。
几番思量之下,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无声陪伴。
楚凌轩也全然沉默下来,呆呆而坐,一言未发。
两人一直僵持了许久许久,久得叶嫤浑身都有些僵硬发麻之际,这时,楚凌轩突然出声,“你出去吧,小爷累了,想休息了。”
叶嫤眉头一皱,面色也跟着稍稍沉下,待再度沉默片刻,终是稍稍点头,随即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宽慰之言,踏步朝屋门而去。
只待足下刚刚踏出屋门,还未真正走远,身后突然扬来楚凌轩嘶哑不堪的嗓音,“叶嫤!小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慕容景,还是要小爷!你若要小爷的话,小爷可以对你今日的这些话既往不咎,一心待你,小爷会视你如命,一生护你!但你若胆敢喜欢慕容景,选择慕容景,小爷以后定不当你的挚友,也不会管你死活,更不会与你来往!你要想清楚,你是究竟要选择慕容景,还是选择小爷?”
叶嫤足下蓦地顿住,心口发紧发硬。
却待沉默半晌,终还是硬下心来,幽远诚恳的道:“我与凌轩公子之间并无可能,也只愿凌轩公子一生安好,便是最终你不拿我当友人,但只要你过得好,便已足矣。”
说完,强行按捺心神一番,继续往前,却是这时,身后突然有重物坠地之声,随即而来的,则是楚凌轩那悲戚却又无可奈何的嗓音,“叶嫤!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以后你若是终于觉得小爷好了,想主动回到小爷身边了,小爷定不会搭理你了!你就去和慕容景过吧!他是不可能像小爷这般视你为唯一,他会有三宫六院,那时候你叶嫤只是他圈养在院中的一个女人罢了!”
叶嫤深吸一口气,足下未停,满心无奈。
这回,终究还是将楚凌轩彻底激怒,依照他那容易生闷气的性子,短期之内怕是当真不会搭理她了。
只是她仍还是有自信的,想来只要等楚凌轩气消了,有理智了,那时,他定会看清一切,与她回到最初的那般单纯的情谊的。
正想着,手腕突然被人拉住,连带她整个人也被那股手腕处的力道拉得停下脚来。
叶嫤蓦地回神,转头一望,才见不知何时,平乐王竟已在身后,且还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在想什么呢?差点掉下河去都不自知。”他缓缓出声,语气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关切。
叶嫤下意识朝前一望,才见自己竟当真是走到了大船一侧的船舷处,稍稍再往前踏得两步,便容易踩空落水了。
心头稍稍荡出半许后怕,仅片刻后,才缓道:“在想凌轩公子的事罢了。”说着,话锋一转,“皇上何时来这船上的?”
“在楚凌轩问你如何在我与他之间抉择时,我便刚来这船上,只是觉得楚凌轩情绪激动,才不曾过来相扰。”他平缓无波的出声解释。
说完,抬手为叶嫤掖了掖外裙,揽她入怀,“楚凌轩的话,不足为信,我既是心系于你,便绝不会让你受得委屈,即便以后有三宫六院,但也仅是权势利弊的摆设罢了,并非重要,那时,你若看不惯谁人,尽可将她逐出宫去便可。”
叶嫤并未言话,仅是点头。
平乐王沉默片刻,不再多言,仅抬手勾住叶嫤的腰,提气飞身而起,极为平稳的落定在主船上,随即牵着叶嫤入屋休息。
接下来一日,舟船一直顺水而下,毫无停留。
这一日内,楚凌轩足不出户,饮食极少,脾气也突然渐长,那些呆在他那条船上的兵卫,大多都被他隔着雕窗叫骂过。
他像是再也不顾及形象,又彻底回到了当初经营悦宾楼时的那般骄纵与傲慢,也不来见叶嫤,更像是忘记她一般,丝毫不如往日那般上心与惦记。
叶嫤也不知此事对楚凌轩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只是心中未有叹息与期盼,期盼楚凌轩早些对这些全数释然,不再赌气。
日子,倒也稍稍过得平静,叶嫤与平乐王呆在船上对弈一宿,最后着实无聊,平乐王开始为她画起画像来。
则是夜里之际,那一路上‘默默无闻’的姬宣,竟突然有了抚琴的雅兴,款款而奏,琴声顺风飘扬而来,婉转得当,着实清雅别致,甚是好听。
此际,叶嫤与平乐王刚用完晚膳,一闻这琴声,虽觉好听,但心中难免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