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微动,懒散观她,面上也稍稍有道异色滑过,片刻之后,平缓出声,“姑娘想知晓这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也可,只是,姑娘得坦白你真实身份来作为交换。”
叶嫤目光一沉,并未言话。
他面露几许深沉,凝叶嫤一会儿,又道:“其实姑娘也不必太过紧张,姑娘的真实身份,我已有猜测,只是不知是否猜对罢了,即便姑娘不说,不出两日,我也能将你的身份全然摸透。”
叶嫤深吸一口气,自然是知晓他有摸清她身份的本事。
这人看似被姬宣放在地牢中关了多年,但却对外面的事似也并非全然脱节,且他满身神秘,手下势力似也不小,如此,她再隐瞒身份,自然也瞒不住才是。
毕竟,大岳国相府的人那般堂而皇之的去墨府搜过她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这男子再怎么愚钝,也会就此怀疑了。
只是即便明知这点,但心中仍有顾虑,不愿将真实身份全然道出。
他也仍是满面平静,似是并无半许急促与不耐烦,仅待片刻之后,继续道:“在这国都里,姑娘该是举目无亲,处处受危了,也还是那话,姑娘如今,并无退路,许是姑娘也可尝试着相信我,甚至于,我一旦心善了,也可促成姑娘心中所愿。”
叶嫤挑眼凝他,“公子本是无欲无求之人,也会愿意帮我实现心中所愿?你就不怕因此而惹祸上身,摆脱不得?”
他勾唇笑笑,“只要稍稍谨慎,又怎会热火上身呢?且日子太过闲暇无聊,我许是的确能帮姑娘实现愿望,亦如……帮姑娘撮合撮合,让姑娘与大昭来的那位贵客见见面?”
这话蓦地入耳,叶嫤满心震撼,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则笑得自然,继续将话题绕了回来,“姑娘的身份,可愿如实相告了?且姑娘放心,我这人并非喜欢惹事之人,这天下谁人做主,我并不关心,我真正关心的是……大岳国相是否会一败涂地,大岳的皇族,是否就此倾覆。”
这番话入耳,让叶嫤不得不怀疑他除了霓凰公主面首的身份之外可还有其余特殊的身份。
他表面上看似无欲无求,实则,却也是机关算尽,哪里像是真正无欲无求之人?且他的这番话,也非真正的心如止水,而更像是带着一种仇视敌对的态度在提及大岳皇族与大岳国相。
如此,这人是否与大岳皇族和大岳国相有过节?甚至,也有灭得大岳之心?
心思越发的蜿蜒起伏,凌乱嘈杂。
待得半晌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道:“如你所猜,我的确来自大昭,也的确是大昭宫闱之人。”
她并未将话彻底说透,但凭他的聪明,自该知晓她已在认同甚至承认他的猜测。
则待这话一出,他平静的点点头,面上稍稍漫出几许幽远无波的笑,“果然如此。当时在墨府地牢,便知姑娘的身份绝非一般,毕竟,能得墨殇亲自对付之人,又怎会当真是个泛泛之辈。”
叶嫤深眼凝他,“我已告知你我的身份,接下来,公子会帮我?”
他抬头径直迎上叶嫤的眼,“帮,自然会帮,只是得看我心情。倘若我心情一好,自然促成姑娘与大昭那位贵客相见,若是心情不好,不帮姑娘,也望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是吗?
如此说来,这人根本未有帮忙之意,不过是有意套她的话,将她玩弄于鼓掌间了?
叶嫤心口微紧,却也并非太过诧异,这人行事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他能这般反应,自然也不奇怪,只是奇怪就奇怪在,他本是霓凰公主男宠,却还像是要对付大岳皇族,又本是在地牢中关押多年,却又能对外界之事这般的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此人无疑是腹黑之至,心如深渊,她与他打交道,无疑得小心谨慎,不可懈怠。
这般一想,叶嫤便全然沉默了下来,不打算再言。
男子也极为难得的沉默,目光幽幽的朝她凝了半晌,才转头望向不远处那火光冲天之地。
那通天的火势,仍是凶猛剧烈,并无半分压下的趋势,周遭来往凌乱的脚步声与吼声,也是参差而起,丝毫不停。
这场火啊,倒是烧得旺。
那姬宣在这府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究竟是否能如她面前这白袍男子所说的能保住性命?
思绪至此,叶嫤深吸一口气,猜不到结局。
毕竟,霓凰公主都已将姬宣转手送人了,便已证明姬宣对她而言并非重要了,是以,一枚失了利用价值的棋子罢了,那霓凰,当真能继续惜取姬宣的性命?
叶嫤一直表示怀疑,却也不曾吱声儿。
两人在原地立了许久,白袍男子才突然出声道:“此地风大,姑娘与我去梅园大堂坐着避风吧。”
叶嫤神色微动,默了片刻,并未拒绝。
待刚入得大堂不久,窗外那通天的火势终究稍稍的压了下来,连带那些家奴们凌乱喊叫的声音也全然戛然而止,似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鸦雀无声。
这突来的安静,倒让叶嫤微微一怔,正待思量,身边的白袍男子已然出声,“霓凰公主入府了。”
叶嫤怔了怔,下意识问:“你怎知?”
他目光幽远的望向窗外,“霓凰公主行事缜密,虽身为女子,却极有魄力,只要她亲自入得这宅子指挥坐镇,那些六神无主的家奴,定不敢再喧嚣。”
叶嫤神色微动,并未言话。
待继续候了半晌,窗外的那片火势,终于全然被压了下去,本是被火光点燃的夜空,此际也终是恢复了最初的漆黑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