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满目幽远,并未回话。
他继续低沉沉的问:“可是瑾黎昨夜在你面前挑拨了什么?”
叶嫤强行按捺心绪,“不关瑾黎的事。他不曾挑拨我什么,方才之言,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瑾黎此人心术不正,即便与他为盟,但此人也不可多信。”他嗓音稍稍的缓和了下来,只是那双漆黑的眼里,却有阴云密布,一道道摄人的凉意也在眼底辗转流动。
叶嫤看不到他的神情,只以为他已然打消了怀疑,便也不再就此多言,仅越发努力的将心绪压下,顺从的朝他点点头。
待得正要继续言话之际,她神色微动,先他一步道:“子玉,我此番有些累,想再休息一会儿。”
平乐王面色微变,心中越发觉得有些起伏不安,眼中的冷气也越发十足。
他仍是并未立即言话,只待沉默了一会儿,才彻底压下眼底的浓云,伸手便将叶嫤打横抱起,随即缓步靠近榻边,轻轻的将叶嫤放入了被窝。
叶嫤安躺在榻,顺势裹好了被褥,故作面露疲倦,打了个哈欠,便朝平乐王咧嘴而笑,“子玉,我想睡会儿。你若有事,便早些回国相府去,免得大岳国相等人怀疑。”
她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除了疲倦,面上已无任何异样之色。
平乐王深眼将她凝着,仍是有些不放心,叶嫤则故作自然的及时合眼,似是当真准备睡觉休息。
平乐王也不说话,仅一直坐在榻边,静静的将她凝着,待得她呼吸匀称得像是已然睡熟之后,他才沉下脸来,修长的指尖轻轻的为叶嫤重新掖了掖被角,待确定叶嫤整个瘦削的身子都全全被被褥裹好之后,他才缓缓起身,一路朝屋门而去。
却待他刚刚走出屋子并在外合上屋门,本在熟睡的叶嫤却突然睁开了眼,眼中一片苍凉与复杂,难以压制。
平乐王出得叶嫤屋门后,并未再院中耽搁,反而是一路往前,待彻底踏出院门后,便径直朝隔壁瑾黎的宅子行去。
方才叶嫤的反应极其不对,不出意外,定是瑾黎在暗中动了手脚。
他看人一向极准,即便瑾黎在他面前表现得安分,但那般妖娆与手段之人,他若不在暗地里兴风,他自是不信的。
他本也以为差人将叶嫤的宅院守好,便可万无一失,奈何那瑾黎也是个极其精锐之人,竟在精卫严密守着叶嫤的情况下,竟然也有胆子与勇气撬他慕容景的墙角!
思绪至此,他浑身上下毫不掩饰的布了一层杀气。
待行至瑾黎的院门前,不待抬脚踢门,面前的院门便适时而来,门内出来了两名侍奴,像是全然知晓他会过来一般,极其恭敬的弯身朝他迎拜,“皇上,请,我家公子正于大堂内恭候皇上。”
平乐王勾唇冷笑,并无耽搁,缓步往前。
待踏入大堂屋门,他那双深邃墨眼便径直扫向瑾黎,面色也跟着阴郁冷狠,仿佛下一刻便要大兴杀伐,令人颇为震撼。
瑾黎正坐在圆桌旁,眼见大昭帝王如此盯他,纵是常日里再怎么云淡风轻,此际也不由的有些忌惮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眼。
只是强敌当前,谁若先输了气势,先崩了平静,那便注定输相惨烈。
意识到这点,瑾黎这才强行将心中的震撼之感彻底压下,咧嘴朝平乐王微微一笑,故意道:“那股风竟将大昭皇上这位贵客给吹来了?”
说着,缓缓起身而立,以表尊重。
却是这般稍稍调节气氛的语调在平乐王面前并不好用。
平乐王阴沉的脸色丝毫不变,待站定在圆桌旁,他也未回瑾黎的话,仅转眸朝大堂角落的几名侍奴轻扫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朝瑾黎问:“瑾黎公子可介意在你这些侍从面前丢脸?”
他开口便是这话。
瑾黎猝不及防一怔,待反应过来后,脸色也稍稍变得有些难看。
他自然知晓大昭帝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如此气势磅礴而来,无非就是想教训于他,毕竟昨夜叶嫤出府,的确是他瑾黎怂恿,也是他瑾黎带出去的,而今叶嫤受伤受痛,也的确是他瑾黎不曾护好叶嫤之故,这大昭帝王为了叶嫤过来兴师问罪,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这大昭帝王虽气势凶悍,令人折服,然而即便如此,他瑾黎也不是受人拿捏的软柿子,谁输输赢,自然也得较量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这般一想,便也主动挥退在场的几名侍奴,有意关着门来与这大昭帝王过招。
毕竟两个人都是爱面子的人,再加之又同为盟友,无论如何都得稍稍顾着面子才是。
待得侍奴们出门并将屋门彻底关上之后,平乐王这才淡然坐定在圆桌旁,骨节分明的指尖平缓自若的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昨夜,你都与朕的皇后挑拨了些什么?”
他语气幽远而又冷漠,像是寒冬之中的冰块,仿佛要将人冻结一般。
他其实也并不确定昨夜叶嫤是否已然抵达了神庙,只是当时神庙之地,也分散着不少大昭精卫,昨夜连大昭精卫都不曾向他禀报异常,想来叶嫤也的确是没有抵达神庙才是。
只是转而一想,叶嫤昨夜本是戴了面具去的,大昭精卫不识面具,自然在人群中分辨不出叶嫤来,如此,万一叶嫤当真抵达了神庙,又或是发现了什么,那么他今日在她面前隐瞒的那些话,怕是的确要惹出事端来。
越想,心境突然有些晃动,有些烦躁,隐约中,竟还破天荒的些莫名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