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让她再等等,只需再等等就行了,那时候,天下统一,大权在握,以后这世上,便再无人敢威胁他了,他也能彻底将她护在羽翼下,再不用让她沾染这些风雨。
然而,叶嫤却也像是有了心病,解不开了,暴躁了。
望着叶嫤那并不安稳的睡脸,他突然觉得心疼之至,若是他不角逐天下,不与大梁大岳为敌,兴许,她就不会卷入这场风波了吧,可是若他当真没有这份野心了,没有这份争斗的志向了,那么,他又守得住叶嫤吗?能将她彻底的守在身边,不让裴楠襄这些霸主之人觊觎?
思绪至此,无奈得自嘲而笑。
有些事啊,终究无法两全其美,既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都没了退路了,务必得硬着头皮坚持着硬闯了。
待得黄昏之际,平乐王才极其不舍的从宅院离开。
今夜还要与国相千金应付,不能懈怠。
却待他刚刚离宅不久,叶嫤便已从困顿之中醒来,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清冷,一片昏暗。
屋中并未点灯,光线极差,叶嫤过了一会儿才稍稍回神过来,忍不住唤,“来人。”
脱口的嗓音,竟是格外的嘶哑难听,叶嫤皱了皱眉。
仅片刻功夫,柳神医便代替侍奴推门进来,待站定在叶嫤面前,才恭敬出声,“皇后娘娘,可要喝药用膳了?”
叶嫤神色微动,稍稍支撑着坐起身来,柳神医急忙去屋中将灯火点燃,待再度回得叶嫤榻边站定,便恰巧对上了叶嫤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
那眼瞳里藏着清冷的霜色,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难以靠近,柳神医只觉她的这种眼神啊,无疑是比以前见到她时还要来得凉薄慎人。
他浑身蓦地紧绷开来,有些害怕她生气。
他清楚的知晓,如今这女人可是那慕容景的心头宝,他若惹恼了她,他与楚楚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呢?”
叶嫤淡然的扫他一眼,便低哑问话。
柳神医恭敬回道:“皇上半刻前便离开了。”说着,犹豫片刻,“皇后娘娘若想见皇上的话,此际可吩咐侍奴策马去将皇上追回来,应该来得及。”
叶嫤安安静静的坐在榻上,神色幽远,“不必了。”
“那皇后娘娘的伤口可还疼?可要老奴再为皇后娘娘用药?”
他谨记着慕容景对他的威胁,不敢懈怠,只是今日虽一直不吃不喝的研制伤药,但研制出的伤药,仍无法达到他满意的效果。
他今日一直神经紧绷,整个人都压抑得快要爆裂,如今伤药也未能研制成功,眼看着还浪费了一日,若在剩下的两日之内还不曾研制出奇效的伤药,又该如何?
这般一想,柳神医面露浓重的忧色。
叶嫤却并未朝他打量,更不曾发觉他的脸色,仅沉默半晌,低沉沉的道:“退下吧。”
柳神医目光一颤,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强行压下了满腹心思,转身退下。
一时,屋中再度沉寂下来,鸦雀无声。
或许是白天睡得多了,此际夜里,着实未有半点困意。
叶嫤失眠一宿,临近天明之际,便干脆下榻梳洗,待刚刚用过早膳后,天色也全然大明,而这时,平乐王已再度乘车而来,一路入院,最后站定在了她面前。
“嫤儿。”他像是浑然不曾记得昨夜与她之间的不悦,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整个人风雅卓绝,也温柔入骨。
叶嫤一抬头,便恰巧瞧见了他眼圈稍稍发黑,眼中也略有疲倦之色,身上的衣袍虽仍有熟悉的熏香味道,却仍是掩盖不住他身上的一道道浅浅的酒味。
他喝酒了?
叶嫤眼中略有波澜滑过,却又是眨眼间,一切消失,归于平静。
“今日怎来得这般早?”叶嫤平缓出声。
“担心你,便一早就过来了。你伤口还疼不疼?”他缓身坐在他身边,自然而然的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微微发凉的手裹入了他那并不温暖的掌心。
叶嫤缓道:“不疼了,比起以前那些生死之间的伤来,如今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平乐王眉头一皱,眼中有心疼之色滑过,握紧了叶嫤的手,“以前之事无论凶险,都已过去,以后,我会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伤。”
叶嫤咧嘴而笑,神情浅淡,让人看不出情绪,她仅是再度抬头迎上他的眼,认真道:“子玉,昨日我说的那些,的确有些偏面,你听听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平乐王深眼凝她,“嫤儿,你消气了?”
叶嫤没答。
“我对顾明月早已断情,我如今只是在利用她。嫤儿,你信我。”
他仍是有些担忧,忍不住再度解释。
叶嫤面色却起伏不大,仅朝他笑了笑,目光也凝向了不远处打开的雕窗,视线顺着雕窗向外落去,笑盈盈的回道:“好。”
她越是这般坦然,越是表露得这般轻松,他便越是有些莫名的心疼与不安。
他伸手扳过叶嫤的肩膀,轻轻将叶嫤搂入了怀里,也只有手臂将叶嫤全全的圈住,他才稍稍找到了一点充实感。
叶嫤静静的窝在他怀里,丝毫不曾动弹。
即便他身上带着浅浅的酒味,但他身上的那股熟悉的干净味道,却是她一直喜欢的。
这个男人啊,腹黑,强大,而又野心磅礴,她与他在一起,注定是一路风雨,毫无安宁,她也一直以为她爱他,便能彻底包容于他,理解他,但昨夜想了整整一宿,她突然发觉,她与他之间的相处方式,的确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