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声说不上温柔,嗓音的质地略是彪悍干练,只是或许是对裴楠襄太过在意与倾慕,语气便也略微生硬的显得柔和与温软。
叶嫤则心口一跳,下意识朝身边的裴楠襄望来,满目惊愕。
外面那女子唤的,竟然是‘瑾黎’,而不是‘楠襄’!
对于大岳国都的所有人而言,那瑾黎不是早在几年前就消失了吗,如今这公主新殿之中突然有人亲昵而又小心翼翼的唤着瑾黎,又是何意?
难不成,公主府的人已然知晓瑾黎还尚在人间?甚至于,瑾黎也早已与霓凰公主接上了头,且还可随意出入这座新殿?
可这座新殿不是霓凰公主专程为裴楠襄修建的么?难不成,瑾黎的突然出现,导致裴楠襄在霓凰公主面前失了宠?
越想,越觉惊愕,思绪也起伏摇曳,复杂不已。
倘若瑾黎当真暗中与霓凰公主见过面了,甚至还要主动来这新殿与霓凰公主亲近,那么瑾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难不成,他要兵行险招,有意在表面上与霓凰公主合作?
正思量,身边裴楠襄突然伸手握上了她的左肩,稍稍一压,将她上身压趴在他的腿上。
叶嫤陡然回神,当即要挣扎,他稍稍垂头下来,适时在她头顶轻声道:“嘘,车外之人乃霓凰,叶姑娘先莫要动作。”
叶嫤脸色一变,下意识停止动作。
他这才略是满意的勾唇而笑,稍稍坐直身子,修长的指尖轻轻将车窗的帘子撩开,目光顺着窗户径直落定在车外站着的女子面上,笑道:“公主,是我。”
柔和的四字,似如春风拂面,温润至极。
却是这话入耳,霓凰公主目光一颤,不可置信的仔细将裴楠襄打量,却待半晌后,她才稍稍回神过来,满眼的失望与尴尬,强颜欢笑,“楠,楠襄,你回来了啊。此番出行,可有累着?”
她这话仍是极为体贴,只是眼神黯淡,似在失望什么。
裴楠襄轻笑一声,“仅是稍稍有些疲倦而已。倒是公主怎出现在这里?方才你所唤的‘瑾黎’,又是何人?”
他笑盈盈的问,嗓音也是极其的柔和,并无半许质问与锋芒,似是仅是随口一问。
霓凰的神情却是有些闪躲与不自然,似在犹豫,并未立即道话。
直至片刻后,她才稍稍垂头下来,缓道:“瑾黎,是我以前的一个故人。”这话一出,便已全然无心再就此多言,仅话锋一转,“楠襄,你今夜出行,可有见到大梁太上皇了?”
“见到了。”裴楠襄也并未朝她刨根问底,仅微微一笑,柔和道话。
霓凰再度抬头朝裴楠襄望来,神色微动,“那……我们商量的事,大梁太上皇可有同意?”
裴楠襄缓道:“我亲自出马,父皇自然会应允。”
霓凰面色一喜,正要再问,裴楠襄先她一步继续出声,“此事,我已然办妥,公主无需担忧。只是我劳累一宿,想先回寝殿休息,是以……”
霓凰公主顿时反应过来,忙道:“也好,楠襄你本是奔波一宿,此际的确该好生休息的,我便不打扰你了,待你休息好后,我们再细聊也可。”
说完,便朝裴楠襄咧嘴而笑。
她面容虽称不上上乘,但也比国都城内的女子要稍稍生得婉约,面相不至于太过彪悍于壮实,且这么咧嘴一笑,整个人也是灿烂而又谐和,似是无拘无束,给人一种心悦之感。
然而裴楠襄却知晓,如此看似纯透而又率直的女子,却也是带刺的玫瑰,稍不注意,便会被她伤得头鲜血长流。
且本以为凭他的手段与气质,早已将这霓凰公主迷得团团转了,却不料这中途之际,竟还杀出了个名为‘瑾黎’的不速之客。
心思至此,一道道兴味而又戏谑的感觉在心头肆意蔓延,只觉如今这些事啊,竟发展得越发复杂,也越发有趣了。
“难得公主体谅,多谢了,公主且先回寝殿去休息吧,我目送公主离开。”仅片刻,他再度温和道话。
霓凰笑道:“楠襄一路奔波,已是劳累,我还是先将你扶下车来,待将你送入寝殿后,我再离开。”
她这话说得也是极为自然,随即便要上前来扶裴楠襄下车。
只因面前这个男人啊,的确是太过优秀,太过耀眼,耀眼得让她不愿轻易放弃与得罪。
且方才她突然唤他‘瑾黎’,便已是尴尬了,也不知他是否会往心里去,是以此际无论如何,也得体贴于他,从而全然将方才的失误与尴尬化解。
叶嫤则听得浑身发紧。
一旦这霓凰公主亲自掀开马车帘子来扶裴楠襄下车,她叶嫤,也定当暴露人前。
心头一急,指尖便下意识捏了一下裴楠襄的手背。
裴楠襄一痛,浑身猝不及防颤了一下。
霓凰公主察觉异样,当即驻足朝裴楠襄问:“楠襄,你怎么了?”
裴楠襄这才稳住脸色,柔和而笑,“没什么,只是周遭太凉,吹在脸上的风也是极冷,便打了个寒颤。”
说着,话锋一转,温柔似水的道:“公主还是先回寝殿休息吧,这里太凉,你莫要染得风寒了,要不然,我可是会心疼。”
说完,眼见霓凰坚持的要朝马车继续靠近,有意扶他下车,他微微一叹,突然唤道:“霓凰。”
短促的二字,染满了无奈与柔情。
霓凰公主下意识止步,抬头望他。
他径直迎上她的眼,宽慰而又蛊惑似的道:“莫让我担心,快回寝殿去休息吧,我好歹是男儿,下车这事,自然无需你来扶。”
霓凰眉头微蹙,立在原地不动,面上略有复杂与担忧之色滑动,以为裴楠襄仍在因她方才唤他‘瑾黎’二字而心生疙瘩,不愿让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