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宣今日的来意,她并非清楚,即便不愿亲眼见得他惨死当场,但也不愿被他居心叵测的算计,从而朝下面的两名侍奴报出她叶嫤的身份与位置,让她叶嫤彻底曝露在人前,逃脱不得。
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个多疑之人,所有的安全感,也需要她自己给自己。
她也希望,这回让裴楠襄去救下姬宣并无大错,更也希望,姬宣这次,不会让她失望。
她一路后退,直至退至阁楼正中才停下步来。
而地上的姬宣,却突然黯淡了目光,唇角的笑容消失,整个人脸色惨白,已是一副垂死苍凉的模样。
在场两名侍奴越发以为他疯了,百般揶揄。
则是不久,那满身荣华的裴楠襄正与霓凰公主缓步过来。
比起先前对姬宣的鄙夷与阴毒,这次在裴楠襄身边行着的霓凰公主,却是满面笑容,双目染着几缕羞涩,俨然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
两名侍奴神色一变,急忙跪地行礼,“奴才拜见公主,拜见皇上。”
这话入耳,地上的姬宣也下意识扭头望去,淡漠的目光锁到霓凰公主那满面的笑容与羞涩时,目光蓦地一颤,心底深处,再度有刀割似的疼痛。
本以为放下了,奈何如今见她这般明媚的模样,心头,竟仍然是痛的。
她的这份柔情啊,从来都不曾真正朝他展露过,即便往日要在他身上发泄什么,甚至是一夜纠缠之后,她也能清冷的离开,并不会拖泥带水的与他多温存一会儿。
他一直都在想,是不是他姬宣没有瑾黎的温柔,没有瑾黎的潇洒,他以为此生之中定将无人能再度走日她的心里,然而如今,他发觉他大错特错,甚至,错得离谱。
这世上,仍是有人能轻轻松松走入她的心里,亦如,裴楠襄。
她也不是不能温柔,也不是不能情深意切,她只是,从始至终都将他当做她泄.欲的工具,从始至终,不爱他而已。
越想,胸腔内的心惆怅悲凉得快要爆炸。
他深吸几口气,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再度挪开眼去盯那阁楼帘子后方的人影,然而帘子后方仍是空空如也,毫无人影。
他越发的慌乱,脸色越发惨白,却是正这时,头顶之处传来一道温和而又小心翼翼的嗓音,“楠襄,既是墨殇以前得罪过你,你要如何处置他,你随意便是。只是你乃大梁帝王,金尊贵体,有些沾血的事,你无需亲自来做,差旁人为你做便是。”
这嗓音可谓是温柔入骨,含情脉脉。
姬宣满心自嘲,已然不愿再多看什么,仅合上眼来,奈何所有的不甘仍是促使他嘶哑问话,“公主,我墨殇此生自诩对你一心一意,深爱不渝,如今公主突然对我断情绝爱,甚至有意置我于死地,我也并不恨公主,我如今只想问公主一句,倘若我当日并未刺伤翊王,而是彻底顺从他心意的委身于他,公主以后,还会不会让我回到你身边?”
霓凰略是顾忌的朝裴楠襄望来。
裴楠襄好整以暇的望她。
霓凰公主面色微沉,生怕裴楠襄会因墨殇的出现而心生不悦,为表明心意,便朝姬宣冷哼一声,“不会。”
姬宣睫毛一颤,“为何?”
“脏了的人,本宫不会要。”她补了一句。
姬宣嘴角的嘲讽弧度越发深了半许,“脏了吗?我墨殇此生只侍奉过公主一人,若非公主执意将我赐给翊王,我也不会有脏的可能。且我如今的的确确不曾委身于翊王,仍算是清白之身,公主,仍不愿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完,他像是鼓足勇气,深眼朝霓凰公主望来。
他那眼底卷满了深邃与绝望,压抑成片,霓凰稍稍与他对视一眼,便觉心口发闷发沉,整个心神都像是要被他的眼睛吸进去一般。
她眉头一皱,迅速挪开眼来,心中更是有些不耐烦,冷声道:“你仅是本宫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自打将你送给翊王,你便已然失去了棋子的价值。如今无论你是干净也好,不干净也罢,都只是低贱的脏东西罢了,如今本宫将你送给楠襄,也望你好自为知,乖乖受死,莫要惹楠襄不悦,如若不然,你墨府上下的所有人,本宫将悉数绞杀,绝不手软。”
姬宣深吸一口气,深眼盯着她,片刻后,竟苍凉的大笑起来。
霓凰脸色再度一沉,正要呵斥,姬宣再度嘶哑出声,“我墨殇此生的所有幸与不幸,都是遇上了你。若说方才我不恨你的绝情,但如今,我却恨上你的狠辣。”
说着,冷笑一声,“霓凰,你虽精明聪慧,但你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自信。你以为天下男儿都会心甘情愿为你所控,但你错了,普天之下,只有我墨殇对你一心一意,而你心中念念不忘的瑾黎,甚至你身边的裴楠襄,都只是以你为棋,将你视为争权夺势的工具。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失去我了,以后这天下之间,将再也无人能视你如命,真心待你!你以后,定会后悔……”
“你放肆!”
霓凰蓦地一怒,冷喝一声,目光朝在旁两名侍奴示意。
两名侍奴顿时会意过来,起身便要恶凶凶的朝姬宣拳打脚踢。
裴楠襄适时出声,“慢着。”
两名侍奴下意识稳住身形。
裴楠襄伸手将霓凰公主揽住,轻笑一声,“一个将死之人说出的激你之话,你又何必在意?你若当真被他激怒了,岂不正得他意?”
霓凰深吸一口气,“可他……”
后话未出,裴楠襄再度出声,“墨殇今日的确口无遮拦,不知好歹。你放心,等会儿我便会好生为你惩处于他。”
霓凰神色微动,强行噎住后话。
裴楠襄再度温柔的为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柔声道:“不是宫中有变吗?你还是想去宫中看看,莫要被这些琐事耽搁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