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更不曾料到,昨日那一直因为担忧她安危而质疑将她送出国都城的慕容景,竟要在三日之后,迎娶大岳国相的女儿。
难怪,难怪今日连姬宣都貌似来这新殿探寻她的消息了,那慕容景却是迟迟未来,原来他竟一直在与大岳国相商议婚嫁之事,竟在她叶嫤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成了他人的准新郎。
那么……他昨日执意要不顾一切的将她送走,可是并非真正的担忧她叶嫤的安危,而是,担心她叶嫤会阻碍他娶妃的大局?
越想,思绪越发杂乱,心口,也似有莫名而又剧烈的情绪想要冲破而出,压抑不堪。
她脸色也越显苍白,身形终究停止了颤动,全身紧绷。
直至半晌,她才稍稍回神过来,低哑不堪的道:“大岳国相邀请的是皇上你,我叶嫤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说着,眼见他要道话,她眉头一皱,脸色越发惨白,破天荒的逃避似的道:“我如今累了,便先入内殿休息去了,告辞。”
尾音未落,便要朝不远处殿门行去,却是刚待转身,身后便扬来裴楠襄那怜惜的嗓音,“叶姑娘当真忍得下这口气吗?亦或是,当真要任由慕容景迎娶她人?”
叶嫤蓦地驻足,脊背挺得笔直,强行镇定,“他与国相千金,不过是逢场作戏。”
裴楠襄似如停了笑话一般笑了一声,嗓音一沉,“即便是逢场作戏,也足矣证明大昭帝王为了帝位可以牺牲叶姑娘你!今日,他能为了大昭江山而欺瞒叶姑娘,转而去纳大岳国相千金为妃,以后,他自然也有诸多借口而再度纳妃,充盈六宫,让叶姑娘仅成为他后宫中的一员。你想要的所有专专宠与陪伴,都不可能实现。”
叶嫤倒抽一口冷气,心口一怒,陡然转头朝他扫来,“我与慕容景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且慕容景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为清楚,无需皇上来提醒。”
或许是没料到叶嫤会如此生气,他极为难得的怔了怔,面上也溢出几许愕然与不忍,仅片刻,他便放软了神色,缓道:“我只是担忧叶姑娘会继续对慕容景执迷不悟,容易重蹈当初被汾阳王世子所伤的覆辙。”
说着,仔细观观着叶嫤的反应,犹豫片刻,再度出声,“毕竟,慕容景太过贪慕权势,任由叶姑娘再好,也敌不过他心中的贪念。”
这话入耳,叶嫤只觉心口越发的钝痛,难以压制,思绪也越发沸腾上涌,想不顾一切的对着裴楠襄怒骂与发泄,却是最终,她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也不怪裴楠襄这话太过刺耳,只因事实本就如此。
也不怪裴楠襄在她面前如此评判她与慕容景之间的感情,只因在慕容景的心里啊,她叶嫤,的确没有他的江山与荣华重要。
要怪,就只能怪她叶嫤妄想慕容景这个君王会对她一心一意,会为她废却六宫,会为她放弃一切,陪她去隐居避世,过神仙眷属的日子。
却是从始至终,都是她叶嫤……过于自恋,过于,强求了。
她脸色越发苍白,血色尽失,待回神过来,终是回头过来,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
这回,足下似有千斤之重,竟难以迈开,身子也沉重似铁,待刚刚挪出半步,双腿一颤,整个人蓦地朝地上摔去。
惊急之际,身后裴楠襄突然上前几步将她扶住。
顷刻,她身子被他搂入了他的怀里,鼻尖也撞在了他温和的胸膛,却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胸膛太过温暖还是心头太过酸涩与苍凉,此际,她在他怀里竟忘却了挣扎,只觉酸了鼻头与双眼,情绪上涌,竟忍不住湿了眼。
或许从始至终,她叶嫤的结局都只能是孑然一身,不可动情,无论是当初的许明渊也好,还是现在的慕容景也罢,都不可能是她的归宿。
“在我心里,叶姑娘聪慧伶俐,果敢勇猛,断不会因为一个给不了你幸福的人而伤心落泪。许是你从慕容景的情网里跳出来,你会发觉,这世上也有其余之人,会彻底成全你的所有念想与期盼。”
待得半晌后,头顶再度扬来裴楠襄那低低劝慰的嗓音。
叶嫤满心怅惘,杂乱的脑海里,竟突然清晰的蹦出一个人来,楚凌轩。
放眼这大千世界,也只有楚凌轩一人能为了她叶嫤而放弃一切,只可惜,她不爱他。
若是可能的话,如果她以前真的能够爱上他,许是这会儿,她与他早已远走高飞,隐居避世,快意生活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得这般惆怅却又无可奈何的境地。
“情之一字,的确弄人。经历了这么多,我叶嫤已不敢再奢望情爱,也仍无可能……爱上皇上你。”
待得许久,她才强行压下心绪,低哑的道了这话,算是为她与慕容景之间的纠缠下个定义,也为这裴楠襄的追求而再度拒绝。
裴楠襄神色一变,身形再度稍稍僵住。
叶嫤不再耽搁,从他怀中退出,一言不发的踏步往前。
裴楠襄目光一紧,叹息一声,语气温和的转了话题,“偏殿已为叶姑娘重新布置一番,叶姑娘若是当真累了,便去偏殿休息吧!”
“多谢。”叶嫤脊背仍是挺得笔直,头也不回的道,嗓音嘶哑。
眼见她一路过去并极其干脆的推开偏殿的殿门后,裴楠襄再度出声,“三日之后的国相府大宴,若是叶姑娘想通了并愿意与我一道前去的话,便随时与我说。”
这话一出,叶嫤足下仅是稍稍顿了一下,再无任何反应,一路往前,径直入了偏殿。
天色仍是难得的大好,阳光低浮,金灿的光影映落在身上,倒是有些浅浅的温度。
裴楠襄静立在原地,深邃的双眼一直将叶嫤那紧闭的偏殿殿门凝了半晌,才稍稍回神过来,一路步入了主殿。
这日,霓凰公主入宫后便再未归来。
新殿上下,都是一片的风平浪静。
裴楠襄也极为难得的不曾将姬宣逐出他的主殿,反而是任由其斜靠在主殿内的软椅上休息,偶尔会兴味盎然扫他几眼,神色讳莫如深。
奈何姬宣也是极其镇定之人,任由裴楠襄朝他扫视与打量,整个过程,仅合眸小憩,兀自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