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至此,她沉了沉脸色,低声道:“前路凶险,且生死不定,我自然害怕。只是,我若说我怕死,也不愿再随皇上前行,难道皇上就会因此而放了我?”
最后一句话,她问得随意,也问得戏谑,也早就知晓裴楠襄不会轻易放她。毕竟,她对他还有用,倘若今夜这些所有的事当真有慕容景参与,裴楠襄挟她而去,自然也会以她为质,逼慕容景就范。
却是正待如此思量,裴楠襄突然垂头下来,再度在她耳边回话,只是这回,他语气里却极为难得的染上了半许无奈,“我之初衷,并非是让你跟着我受苦受难,但今夜之事绝对与慕容景有关,我带你前来,不是要用你来威胁他,只是要让你看看他的野心与狠心究竟到了何等地步。我说过会护你周全,这话,绝不会食言,倘若你我之中只能活一个,我也愿以我之命,换你独活。”
叶嫤目光一颤,被他这话震得有些惊诧。
只待回神过来后,便觉这裴楠襄果然是情场高手,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山盟海誓一般,惹人心动,若非她心智坚定,此番定要被他这话迷惑了去。
她面露几许冷谑,正要朝他反驳,不料嗓音仍未道出,他再度先她一步出声,“我对叶姑娘,从来都是认真的,也绝不会让你受伤。叶姑娘此际可以不信我这话,但终有一日,你会改变心意。”
叶嫤深吸一口气,嗓音一沉,“你这又是何必?”
他轻笑一声,笑声稍稍有些怅惘,却无心再与她就此多聊,仅话锋一转,“坐稳些,前路漫漫,我们需及时抵达大梁营地,不可再耽搁。”
嗓音一落,他长鞭挥动,狠狠的打在马腹,烈马蓦地吃痛,陡然嘶鸣一声,踢踏速度越发加快,驰骋往前。
叶嫤坐得稍稍有些不稳,急忙下意识的将烈马的缰绳抓住,待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皇上既是知晓前路凶险,你可有什么良策应对?你方才能能赢过若尔蒙,是因若尔蒙太过轻敌,且技不如你才被你活擒;更因若尔蒙麾下的那群大岳侍卫忠于若尔蒙,而非忠于大岳国相,如若不然,就论方才一战,那些大岳侍卫也绝不会为了保住若尔蒙的性命而不敢动你,你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脱险!”
说着,回头朝他望来,“方才一战,你只是侥幸得胜,接下来,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来破敌?其余之敌,可不如若尔蒙这般容易对付。”
“叶姑娘无需担忧,你只需相信我会致力护你周全便是。”他低声道话,却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性命攸关,他还如此拐弯抹角不说事实,叶嫤顿时有些气恼,“就凭你一人之力,跑过去和那些人硬拼,你以为这样就能护我周全了?裴楠襄,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大梁营地一乱,你就当真方寸大乱,要不顾一切的意气用事了?如今不仅是慕容景,连大岳国相都在盯着你这条命,说不准还有其他暗藏在国都城内的别国之人想要算计于你,你当真以为你本事滔天,能够仅凭你一人之力便在这么多人眼皮下脱困?”
“不然呢?父皇带来的几万大军便是我最后的底牌,如今有人对我釜底抽薪,让我这张底牌乱了,如今便是费尽一切,我都得将这张底牌收回。不过叶姑娘放心,今夜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我裴楠襄承诺过你的,何时食言过?”
叶嫤冷道:“为了这张底牌,不惜以命来搏,你如今也是出息。”
他再度轻笑一声,似乎对叶嫤这话极为受用,“怎么,叶姑娘担心我?”
叶嫤气不打一出来,都这时候了,这人竟还能说出这些来,且如今她算是听明白了,今夜一行,他根本就是感情用事的暴怒而来,根本就没经过任何缜密的布局,更别提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在今夜的所有围剿里全身而退!
她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竟然妄想单枪匹马收回大梁营地,只是转而一想,此人的确是自信惯了,也自大惯了,即便刀子落在他脖子,他也能淡定自若的谈笑风生,丝毫不惧。
就如当初在江南黑风寨山脚的时候,他也是迷之自信,也是胆大妄为,她也本以为他有足够的把握脱险,奈何这人当时根本就是在疯狂的玩儿命,差点就掉落悬崖摔死了。
是以,经历过前车之鉴,她也能万分确定,这裴楠襄的话啊,有时候的确不能信。
这厮虽精明腹黑,但有时候脑袋也容易呆板,容易意气用事,这不,明明他可以蛊惑霓凰公主领人一道威风赫赫的去平定大梁营地,但他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最笨的方式前来。
究竟是他脑袋短路,还是他的这些势单力薄只是他的表面?又究竟他另有计谋,还是他今夜的确是被气糊涂,意气用事?
越想,心神越发嘈杂。
只是无论这裴楠襄究竟想的是什么,她叶嫤也不能继续跟着他冒险,即便她此际逃脱不了他的掌控,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的跟着他去送死。
毕竟,大岳国相的人今夜执意要杀了裴楠襄,是以,为了围剿裴楠襄,那些人可是不容易顾到她叶嫤性命的。
叶嫤再度回头观他,满目冷冽,阴测测的道:“我担心你作何!我是担心你明明要去送死,偏偏要拉上我这无辜之人来垫背!”
他再度认真解释,“我说了会护叶姑娘周全,且我此番带你过来,只是要让你识清慕容景的心。”
叶嫤心神越发冷下,只觉如今若什么都不做的跟着他一路往前,许是她还没见到慕容景,便已被裴楠襄连累致死!
他也说了他会护她周全,但若他连他自己的命都没了,他如何护她周全?
叶嫤已然不敢再信他,思绪也剧烈起伏,摇曳不止。
直至半晌后,她才低沉沉的道:“多说无益,如今皇上若真要活命,只能先让人假扮于你,在前探路。”
裴楠襄沉默片刻,低道:“这些大梁侍卫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人,我岂能让他们扮作我去送死?”???????叶嫤冷笑一声,“难道皇上还有其它更好的法子?”
他不吱声儿。
叶嫤冷道:“既是没什么其它好法子,那皇上最好照做。只有如此,你许是才有可能抵达大梁营地,平定营地之乱。”
说完,丝毫不待他反应,便强行勒马而停。
待烈马彻底停住,身后跟来的姬宣与大梁侍卫们也已勒停了马,纷纷诧异的朝叶嫤与裴楠襄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