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滚得有些晕头转向,待与裴楠襄双双稳住身形后,脸颊上方,竟险险的掠过几道寒光晃晃的利箭。
“上坡上有人!追!”
这时,坡下好几道粗犷的嗓音大吼而起。
叶嫤眉头一皱,发紧的目光朝裴楠襄望来,恰到好处迎上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
“该是被大梁之兵发觉了。”叶嫤低道。
他突然勾唇而笑,眼神竟是格外的复杂与郑重,“那便只能委屈叶姑娘先与我左躲右藏了。”
尾音未落,陡然勾稳叶嫤的腰身,随即提气飞身而起,带着叶嫤朝山坡里的灌木丛里奔去。
且这片山坡,裴楠襄也似极其熟悉,片刻功夫,他便找到了一处被灌木密集隐藏的洞穴,带着她一道入了洞中。
“你先在此呆着,我去引开追兵。”
他朝叶嫤温声嘱咐,语气格外的关切与温柔,就像是情人之间的难舍难离一般,说完,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袋,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小枚夜明珠塞在了叶嫤手里。
叶嫤捏紧珠子,紧着嗓子道:“你乃大梁帝王,对那些追兵亮出身份即可,何须奔逃?”
她实在有些想不通他为何逃。即便大梁营地被刘琛控制,但裴楠襄乃堂堂的大梁皇帝,且本事滔天,他要降服那些奔上山坡来的兵力,无疑是轻而易举。
却是这话刚落,他仅微微一笑,只道:“我是大梁帝王不假,但也不是所有的大梁兵卫都认得我这个大梁帝王。与其被他们围攻与纠缠,还不如先将你藏在这里,再去好生教训他们。”
说着,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叶嫤的肩膀,“叶姑娘先好生呆在这里,等我来接。此地危险,叶姑娘也莫要想着从我身边逃开,因为今夜,只有我能护你周全。”
倒是好大的口气。
叶嫤满心鄙夷。
只道是这裴楠襄都是自身难保了,竟还大言不惭的说只有他能护她周全。
他这话着实是不中听,也像是虚假之至,奈何裴楠襄却满目认真,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也都在全全展露着他这话的真实性与有效性。
叶嫤神色微动,也懒得与他争辩,仅侧耳听了听洞外那隐约而来的大批脚步声,才压着嗓子道:“那你可得用心些了,今夜好歹是你将我带到了这里,再怎么都得将我安全带离不是?如若不然,你我之间这梁子可就彻底结下了,我叶嫤此生,也定不会饶你。”
“放心。”他咧嘴而笑,即便明珠光线微弱,但却衬得他的笑容格外的润朗如仙。
说来,他的相貌也是极其不差,格外上乘。若非这厮一直都表现得太过油嘴滑舌,要不然,他也有清透谪仙的潜质。
只可惜,他却是个满心算计的人,行事偶尔也会小人,倒是可惜了他这身人蓄无害的皮囊。
叶嫤仅朝他点点头,不再多说。
他也不耽搁,当即起身朝洞口行去,只是待刚要出得洞口之际,他听到叶嫤那稍稍压低而又沉杂的嗓音,“小心些。”
依旧是短促的三字,未曾夹杂什么暖人的温度。
然而这话入耳,裴楠襄却感觉格外中听。
与叶嫤相处这么久,倒是从不曾得她关心,如今虽也知她这话毫无半许男女之情,但她能够说出这三字,便已表示对他不再抗拒,不再敌对不是?
心情一好,脱口之言便也带着几许甜腻誓言一般,“放心,好生等着我便是。我以后还要让你当我的皇后,我这番出去定会小心惜命要不然我以后哪来的命娶你!”
这话入耳,叶嫤目光一沉,满心冷嘲。
裴楠襄这个人啊,的确不适合对他好,也不适合温言之语,只因这人太过自恋,容易多想,且他这嗓音带着极为难得的甜腻,仿佛欣慰至极。
叶嫤甚至可以想象此际他那脸上定挂着春风如沐的笑容。
只可惜……
她说的‘小心些’,只是当做寻常友人之间的辞别,并无其它之意。
兴许与他再见之际,她与他就是刀剑相向的敌人了。
仅片刻之际,裴楠襄便彻底消失在洞口外的灌木丛里。
叶嫤一直保持警惕,侧耳倾听,不久,便听见洞外不远处有人大吼,“在那边!”
顷刻,嘈杂的脚步声像是突然瞄准了背离山洞的方向,越奔越远,而后,远得全然无法让她听见。
周遭,再度恢复沉寂,压抑无声。
这洞子极为潮湿,再加之天气寒凉,叶嫤静立在洞里,只觉得浑身发寒发冷,她忍不住稍稍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待再度朝周遭仔细听了听,确定周遭再无任何声响之后,她才冷下目光,足下一动,极其干脆的朝洞口行去。
此际,无疑是逃离裴楠襄身边的最佳时机。
虽裴楠襄一遍遍的如同誓言似的说着会护她周全,也虽裴楠襄至始至终不曾真正害过她,但无论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再加之她不愿受人束缚与捆绑,此际,便只能趁此机会即刻逃走。
她用手心将明珠握紧,手指仅稍稍留得半许缝隙任由明珠的光亮洒落出来,由此来照亮足下的路。
她也并未朝山洞后方的路奔去,而是选择了山洞右侧的路奔走。
一路上,她速度极快,小心翼翼,即便身子被周遭荆棘划破,也不敢轻易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