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秀一贯厌恶宫婢子心眼太多,一门心的揣摩巴结主子的喜好,钻营着往上爬。这便不禁打量了陆梨一眼。陆梨只是任由她看着,眼睛里是恭敬与空静,宛如一个在紫禁城里无有故事的新人。
锦秀便猜楚邹这阵子的突然改变大抵就是因着这丫头了。他这些年在废宫里的一举一动她原都是打听着的,从前宠惯那小太监就是因着一口食儿,后来那小太监被他间接害死了,他心中从来就没断过自责。如今来了个样貌相似的丫头,厨艺亦是这般好,只怕暗地里心境便得到了平复罢。
这丫头淑巧能干,现下竟还帮他讨好起了小九。呵,倒叫他平白得去了便宜。看来要像个法子,怎样把这两个一道从跟前去了才好。
她是想不到素来与人防患的小九竟然会接陆梨糕点盒子的,当下便意味深长道:“你倒是对主子们各个用心,前头给贵妃煮了粥,今儿又给本宫和九儿送糕点,得脸卖乖的好事儿都叫你沾尽了。”
阖宫明面上不提,私下里都知道贵妃与康妃的不合,晓得康妃撬了贵妃的墙角上了皇帝的床,从前可是贵妃宫里的一个管事奴婢。
陆梨最是深谙后宫一套,便捧着她说:“奴婢打小伺弄厨灶,御花园里得蒙娘娘皇上福荫考上差事,这是娘娘对奴婢天大的恩典。奴婢在宫里惯听人说娘娘为人慈祥,对中宫的两位殿下更是形同己出、费心照拂,能给娘娘这样的主子做食儿,本当是奴婢的光荣。”
她一席话说得含糊,但也透露出把自己和中宫比较的意思了。锦秀听着是舒坦的,前阵子倦懒厌食,近日却是隔一日比一日的馋起来。便不自觉抚了下腰肢,掂起一枚枣花糕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乱说话。皇后娘娘亲善仁和,说到她当年的宫廷气度,本宫在她面前提鞋都是谦卑,只能说是尽力效仿罢。你在四爷那里还好么?”
那涂着艳红口脂的唇瓣轻启,细牙把糕点一咬,含下。陆梨便暗暗关注着她的动作,应道:“殿下素日板着脸,奴婢给送食儿过去,也不晓得他是满意不满意,时而得不到答复,只能呆愣着戳脚子。但奴婢会尽心,伺候好了殿下还等着回差事上呐。”
还当真是个只知道做饭的丫头,锦秀便笑道:“他是这样的脾气,你但且干着自己的差事就好。”
那第一口才吞下去,却兀地有些顿住,看到枣花糕里竟夹杂着红花的岁末,那咬下来的便不知该吐出来还是继续。
忽而看见露台上楚邹从乾清宫里走出来,便指着道:“瞧人也出来了,本宫也倦了,你就先退下吧。”
“是。”陆梨忙躬身退下,打拐弯处回头一看,便看到锦秀把那糕点用帕子包了从嘴里吐出来。她便笃定她果然怀孕了。但她怀孕了却不说,宁看着这些天孙凡真和李兰兰两个美人在后宫里沾尽风头,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她便猜她这个孩子原是不该怀的。
夜里给楚邹送膳时,陆梨便把这事儿告诉了楚邹。
交亥时分的紫禁城西北角静悄悄的,楚邹端坐在陈旧的花梨木桌案旁。那桌面上案卷堆砌如山,是他叫杨俭从吏部弄来的织造上一溜儿下去的官员履历。回顾四年前那个秋天,打从九弟的突然被马踢伤起,紧接着便是织造上两个官员的屈死,再就是小碧伢的突然失踪。他猜着这之间怕不是皆有关系。如此一想,清宽的肩脊不自觉便寒了一寒,若是连小九的伤亦是阴谋,想来戚世忠在朝堂上下的攀枝错节怕是已十分庞大,否则又如何付出恁大代价拉自己下马。
深夜昏黄的烛火幽朦,那十八岁的英俊面庞上不禁眉宇深凝,又浮现出一抹久违的韧与毅。
眼看小榛子把沐浴的汤水提进来,便在纸上写下几个官员的名字,夹进了明日将要送出的书缝里。抬眉应道:“自她从父皇手中接过小九起,便注定了她今生只能是小九的教养妃嫔。这个孩子,爷要叫她自个儿给自己了断。”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这两个晚上实在太困了,感觉有点粗糙,明天白天我再仔细回头看看哦,掩面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