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小威爷爷说不舒服,有点心难受。小威没吃饱就被吕梅撵下了饭桌,转身回自己房间写作业去了,只听吕梅在隔壁房间给爷爷拔火罐,拔过后依然不舒服,吕梅给爷爷倒了杯水,一边跟爷爷说着话:“要不要看大夫?或者找点药吃?”
爷爷拒绝了。不一会儿,小威就听到咚一声,然后“呃——呃——”特别响亮的两声抽气声,有点像大声的打鼾,只有前半截没有后半截的感觉。然后爸爸妈妈一顿慌乱,又请大夫又喊人后,小威才知道,爷爷走了。
小威看着平静的躺着的爷爷,摸了摸他的手,还软软的,却慢慢失去了温度。额角有一点血,是突然倒下时磕在了墙角。
小威茫然盯着赶来的亲戚,姑奶奶一口咬定是妈妈虐待死了她哥哥。不过赶来的大夫说了,这不是人为,是急病,叫心肌梗死。
吕梅说:“咱哪听说过心肌梗死啊!也不懂啊!要是懂,就不给他拔罐喝水,直接吃救心丸了。”
小威更不懂。她只记得小时候爷爷牵着她的小手逛街,爷爷生来花钱仔细,从来舍不得花钱,不过倒是给小威买过“姑娘”和糖果,虽然吕梅背后总抱怨爷爷买得都是处理品,但是小威还是很高兴的。
办理丧事,大人都在忙碌,小孩子都在一边玩耍,小威笑了一下,立刻被姑奶奶凶巴巴的训斥道:
“还笑?!你爷爷死了你就这么高兴?!冷血!”
吓得小威手足无措,一时间都想不起来刚才为什么就笑了呢?并深深责备自己,爷爷死了不是该哭么?可是为什么没有眼泪呢?难道自己真的冷血么?
丧事争议不断,姑奶奶的埋怨,吕梅的唠叨。
晚上回家,吕梅念叨:“她爷生前包吃包住,不抽烟不喝酒,工资一分都舍不得花全存起来,攒了这么年没往家拿过半分,我也从没问过,也不知道都被谁拿去了。”
小威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觉得死亡挺可怕,有些人说没就没了,而另一些人的生活,却是老样子,不变的。
学校里,小威在女生间,彻底陷入孤立。但是女生和男生又不会在课间一起玩。于是每天小威上学,就不再喜欢早早出门了,而都是算准了时间从家里出发,在踏入校门的一瞬间总是刚好响起上课的预备铃声,这样就不用面对女生们的相处了。偶尔去得早了,小威就在学校大门外站那么一小会儿,等铃声响了,再往教室走。
爱说话的小威终于学会了沉默。
班级里转学来俩位新同学,都是女生,一位女生的爸爸是下面林场的厂长,另一位女生的妈妈则是带着她改嫁给一位小老头的无业家庭主妇。
当然她们在班里的待遇也就差别巨大了。一个受欢迎,被追捧,一个受歧视,被嘲笑。
受追捧的女生告诉班里同学,原来的学校哪个哪个女生好看,哪个哪个男生帅,学生们便抽中午放学上学的时间跑到另一个学校去看。
小威已脱离大众,也或许从来就没有融入过,那些事都离她太遥远了,她只活在自己的精神小世界里。
放学,小威咬着红肠去吕梅单位拿家门钥匙,正看到班里那个妈妈改嫁带来的女生,领着一个小不点儿,俩人眼巴巴的看着小威手里的红肠,那眼神儿,根本就只有红肠而都没有看到小威。小威看到她俩在吃一碗颗粒很大的什么饭,倒是从没见过。
由于离家很近,小威写完作业就跑出来去找她,小威跑过去直截了当的问她:“你们刚才在吃得是什么饭啊?我怎么不认识?”
“高粱米啊。你要不要尝尝?”
“嗯,好!”
小威尝了口,说道:“挺好吃的,我怎么从来没吃过。就是有点难嚼。”
“你没吃过啊?高粱米有啥好吃的,比大米便宜,我家天天吃。”
“可是我妈怎么从来没买过呢?”小威又指着躲在后面的小不点问:“这是谁?你妹妹?”
“才不是呢!是我姐姐的拖油瓶!”
“什么是拖油瓶?”
“我姐改嫁,不能带她去,就扔给我妈了。”
小威突然发现,原来人和人是不同的。
“我发现一处好地方,谁也没告诉,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好。”小威跟在后面,居然是另一个防空洞,洞口,堆扔着很多葡萄。
“这都是谁的?”小威问。
“不知道。前几天这里拉来好几箱葡萄,今天又拉走了,留了好多葡萄在这,你看,全都是好的,都能吃,你也来吃吧。”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已经开始吃起来。
“嗨!”突然一声响,从小威她俩头上喝下来,吓得小威一哆嗦,感觉好像是自己做坏事被逮到了个正着。
抬头看,原来是姑家的哥。
小威拍着胸口,强作镇定:“你怎么在这?”
“我去找你了啊,舅妈说你在这边,我就一路寻过来的。”
天气开始热了,吕梅每天都会给小威零用钱让她买冰棍,每次小威都会买两根,然后拿去给哥一根。不知就里的同学们就起哄:“班长,你的小情人又来给你送冰棍了。”
哼,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随便你们怎么说,小威在心里直冲他们翻白眼。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俩家是亲戚的。
周末小威的哥和班里男生国庆出去玩,渴了刚好路过,小威哥就来小威家喝水,小威在水缸里盛了一水舀水端给哥,哥喝了一半,递给国庆,小威见状一把夺回水舀,反手就把水泼在了国庆身边,溅了他一鞋子的水,又凶巴巴的说:“谁让你用我家水舀喝水了。”说完不理他们,掉头就进屋了,留着国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以及哈哈哈大笑差一点笑岔气的小威哥哥。
全校大扫除,小威去教室后面收东西,却见小军在那里站着,小军拦住小威:“不能过。”
“为什么不能过?”
“就不可以,咋滴吧。”
小威一直以来就看不惯小军平时在班级作威作福、想揍谁就揍谁、还欺软怕硬的样子,便一把甩开小军平伸的胳膊,闯了过去,谁知小军另一只手里还拿了根木条,甩手就抽在了小威腿上:“羽和鹤鹤在里面,你去捣什么乱。”
小威顿住,瞪了小军一眼,丢下一句“那你凭什么打人?”转身走了。倒不是怕了他,而且不想看到尴尬的场面。
中午回家吃饭时小苹看到了小威的腿,偷偷问起始末,小威简要的说了小军弄得。下午小苹就带了中学的一大帮男生到学校找小军,警告他少作威作福欺负人。小苹前脚刚走,小军后脚就趴小威桌子上说:“放学你就等着挨揍吧!”
小威不知道姐姐来过,便告诉班主任说小军放学要揍自己。班主任找小军到办公室,却只见小军摇头晃脑的从办公室回到班级,对小威挤眉弄眼的坏笑,小威正不知为什么,班主任随后就进来,劈头盖脸的在全班同学的面前批评小威:“你也是个班干部,居然纠结校外人员打同班同学,简直太社会了。真没想到,你姐原来也是咱们学校培养的三好学生,居然回母校做闹校!你,今天下午不许上课,去外面罚站。”
小威想分辨,却不能,又觉得说了也白说,越想越气愤,明明是小军不对,可为什么受罚的是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