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红尘,风雨路三千。
曲未终,人……却散!
卢悦站在禁制大开的偏殿,脑中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多年前听过的戏曲唱词。
她早已不记得这是哪出戏词,却觉得,这应该就是她此时的心境。
历史的进程,虽然迟了五十年,却仍以不可逆转的形态,朝她隆隆开来。
一声微微的叹息还未出来,就见圆球三月眨巴着眼睛,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禁制牌,以极其可笑的方式,从外面一闪进来。
卢悦朝它扯了扯嘴角。
“……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
三月本来想说,笑不出来就不要笑,可真的面对她的时候,却什么打击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枚小小的,如小指甲大的蓝色小珍珠,不知被它从什么地方拿出来,朝卢悦飘来。
“做……什么用的?”
卢悦原来撑着的心气,不知为何再也撑不住,她问得有气无力。
不管她安慰自己多少个理由,都无法掩盖,她要亡命天涯的事实。这时候,宝物给的越多,她能正大光明回来的机会就越小。
“他们不是对你用了溯血之法吗?”三月其实很为她发愁,坊市那边闹得非常厉害,娘连他都顾不得,跑去相助一把了,“这是我娘特意为你制得天梦珠,滴血认主后,只要它在一天,那些人就别想通过追丝鼓,还有幽泉找到你。”
卢悦托着这个小东西,再看三月清澈明亮的眼睛,终于能扯动嘴角了,“寤梦前辈还有什么话,你一块说出来吧!”
说话间,手心上冒出一滴血珠,把天梦珠淹了,蓝色的小珠好像化了一般,在三息时间内,变成了她掌心的淡纹。
这……好像真的很厉害。
卢悦不能不承认,她原本还有的隐忧,这下子消去不少。
“……没了。”三月几次张口,可是想到娘把东西丢给他时说的话,到底再一次做了乖宝宝。
没了两个字,被他说得痛心疾首。这一次错过,也许又是几百年,甚至……甚至是一辈子。一想到,他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哪里还能镇定下来?
片刻间,圆球上水汽升腾。
“别……别哭!”
卢悦算是服了这家伙了,“不就是你受伤了,想要我用功德之光,帮你回复吗?”
“呃!”三月的哭嗝生生断在当场,眼巴巴地看着眼带笑意的她,也顾不得她可能在笑话自己,“你……你……”
那种想求她助他一臂之力的话,在嘴边绕了几绕,到底又因为娘亲说不可趁人之危,给生生咽了下去。
他更委屈了。
哗哗的泪流很有种发大水的架式。
“你是水做的吗?再说了,我有说过,不助你吗?”
卢悦声音有些幽怨,这家伙这样哭,万一进来个人,明显就是她欺负了他,“你跟我说一下坊市那边的事,我马上就助你。”
“我……我不知道。”三月瞪大了眼睛,机会稍纵即逝,他真的不想错过,“我马上去给你打听可好?”
“……等一下。”
沉吟片刻,卢悦喊住就要冲出去的三月,“你娘呢,是不是也去坊市了?”
“是!”
三月急切道,“那边好像出大事了,好多好多人打在一处,还死了好些人,我娘没办法也去了。”
居然闹成这样了?
卢悦眉头拢在一处,细思刚见飞渊时的某些细节。
半晌之后,心中愁思更甚。
天地门身为灵界第一大宗,都被魔修逼成这样,逍遥门就算远在归藏界没被波及到,可在坊市里的人呢?
只怕……
恐怖的猜测被她晃出脑袋,再睁眼时,看到眼巴巴带着祈求之色的三月,也不再说话了,直接两手合十,抽调她的功德之力。
待两手慢慢张开时,里面全是橘色看着让人暖暖的光茫。
“看什么?还不进来?”
三月圆溜溜的小眼睛,很是忐忑地看向卢悦的眼睛,“是你……是你自己给我的,不是我……不是我趁人之危,好不好?”
卢悦一呆,这就是他一直委屈,想求却不敢求她的原因吗?
“……是!不是你真人之危,是我喜欢你,心甘情愿助你的。”
“我也喜欢你。”
三月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状,球球一般的小身体跳进那片橘色里,“你跟我师姐好像,我喜欢我师姐,所以也喜欢你。”
卢悦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能被三月叫成师姐的,这世上好像只有光之环的前一任主人唐心。
在她就要浪迹天涯的时候,他跟她提那位早陨之人,算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唐心前辈吗?”
“是!我师姐可好了。”三月尽量把身体缩得更小些,让橘色之光,把他完全包裹,“她在的时候,常常抱着我,我们一块儿去梦里玩。”
卢悦:“……”
对比那位唐前辈,她突然发现,自己混得更惨了些。至少人家在看透身边人之前,是快乐恣意的。
“卢悦,我叫你卢悦好不好,你……你是不是要像我师父当年一样,远远逃……”
“停!”卢悦厉声打断他的话,“闭上眼睛,好好感受功德之光。”
唐心和一剑,下场都凄惨无比。她奋斗到现在,决不要做他们。
三月是个听人劝的,他已经感受到某人不开心,为了能长大,忙紧抿了嘴巴,把心神全数放回自己身上……
上官素急步进来时,正好看到三月原先圆球一般的身体,在她两手捧的手心里,如梦似幻,正在往小儿方向转变。
小小的,光着屁股的,如三岁小儿一般的三月,实在让人慨叹造物之神奇。
上官素站在原地,不敢进前打断她的施法。
寤梦前辈不准三月再提求卢悦救治之事,是不想趁人之危。
可他们谁都知道,卢悦一旦离开宗门,所有事情都将脱离控制。毕竟魔门下这么大力气争对她,无论他们为她做多少准备,都没人敢说一定能保她。
“……行了吗?如果可以了,出去玩吧,我与上官师姐有话谈。”
等到三月的身体完全稳固下来,卢悦看到小家伙只以屁股对着她时,哪能不知道他是害羞了。
若按以前的心情,怎么样也会笑他几句,可是现在,她真的笑不出来。
三月迅速幻出一件大红肚兜,红着小脸,一句光溜话都不好意思说了,狂遁出门。
“飞渊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