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眼神瞟向隐在人群中的梅子娘,笑得愈发冷冽。“梅子娘,你教妮子玩儿那些个巫蛊之术,没与人家娘亲说一声么?”
“巫蛊之术?”围做一堆的村民立时炸窝了,这巫蛊之术俗称扎小人儿,就是在草人儿身上贴上人的生辰八字,再用细针扎,是用来害人的脏东西。村民们闻言立时自发地挪动脚步,离得梅子娘远些,眼神怪异地看着她和妮子娘,三三两两凑着头小声地议论起来。
“咋、咋会呢?”妮子娘已经快要崩溃了,询问地看向梅子娘,她这个小姑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当真撺掇了妮子干了那见不得人的事么?
梅子娘见自己私下做的勾当被叶婉当众叫破,索性破罐子破摔,嘿嘿笑着,道:“就扎你小儿咋的?你个贱蹄子别是啥妖孽变的,专门来害我们的吧?要不我们在小人儿身上扎了那些个针,你咋还能活蹦乱跳的呢?”梅子娘根本不知道叶婉的生辰八字,只好在草人儿身上贴了个叶婉的名字。不过这些巫蛊之术玄而又玄,到底会不会有效果,谁也说不清。也正是因为说不清,才让人们更加讳莫如深,把它视作洪水猛兽。
“噗嗤,”叶婉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张较之几年前更加漂亮精致的小脸儿,看在梅子娘眼中,却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害你们?你问问大伙,可有谁是觉得我叶婉害了他们?害他们一个个儿的盖了大房子,住得太舒坦?还是害他们吃喝不愁,日子太悠闲?抑或是害得他们过上了好日子,恨不能立时回到过去,再去过一过苦日子才好?”
叶婉说得戏谑,村民们闻言却不干了,纷纷呵斥梅子娘,道:“你这个作死的老娼妇!你自个儿无缘无故怨恨婉丫头,做什么拉上我们?我们能有现今的日子,可全仗着婉丫头了。什么妖孽不妖孽的,这话是能乱说的?人婉丫头明明就是财神爷身边儿的善财童子转世!你要再满嘴胡沁,小心老天也不饶你!”
一个人两个人这般说也就罢了,现下聚在这边的村民,除了孙周氏没有言语,其他人竟是全都帮着叶婉说话,梅子娘脸色黑沉沉的,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恨不能立时扑上去将叶婉撕吃了一般。“你们不过是得了这贱蹄子些小恩小惠,竟都被收买了去!等哪天你们被她害死了才知道厉害呢。”梅子娘面上不屑,心中都快嫉妒得发狂了,眼睁睁看着旁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盖了新房,吃穿也日渐好了,单单就她们几家人,还住着老旧的破房子,日日食不果腹的。若是大伙都一样,她还觉得日子也算过得下去,但见旁人家越来越红火,她心中就随着越来越不平衡,就盼着这一切的源头——叶婉,不得好下场才能让她出了憋在心头多时的恶气。
梅子娘一口一个“小贱人”,不待叶婉怎么样,蔚凌羽却是大大的不乐意了,他巴不得捧在手心儿里疼宠着的人,竟被个下贱的村妇指着鼻子骂,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大胆刁民!你可知面前这人是什么身份?胆敢辱骂不休,九族的性命都不想要了么?”
这一声厉喝立时将议论不休的村民镇住了,却是堵不住梅子娘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她打定主意给叶婉添堵,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她就是要骂个痛快,将她心中所有的不甘、嫉妒、怨恨全都发泄出来。下次叶婉再回来溪水村指不定是哪年哪月,她可不愿继续将那口恶气憋在心里了。
叶婉一拉欲亲自上前去教训梅子娘的蔚凌羽,对梅子娘那不带重复的脏话、臭话充耳不闻,逮着她一个缓气儿的空隙,“啪啪啪”地鼓起掌来,悠悠道:“好利落的嘴皮子,真真是给本公主涨了见识啦。”
在场之人听闻叶婉的话先是一愣,公主?什么公主?随即有人想起了在镇上听到的那些传言,不禁睁大了眼睛,惊呼道:“难不成竟是真的?!”这人的惊呼像是一个信号,提醒了那些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一个个俱是登时只觉口里发干,相互对视着,惊骇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梅子娘自是也听说叶婉是公主的传言,不过出于某种心理,她是不愿意相信的,又因着她一次次使坏,叶婉也没有拿她怎样,她的胆子也大起来了。扭曲着狰狞的脸庞,朝着地上恶狠狠地呸了一口,骂道:“大白日的,做你娘的梦吧!还公主?你这么个不要脸的骚蹄子要是公主,老娘就是王母娘娘啦!你那么点道行,还想在老娘面前弄鬼?滚回娘胎再修炼个百八十年吧!”她这一番骂得倒是痛快了,却不知一口一个“老娘”的彻底惹怒了叶婉。
叶婉心头怒火越盛,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娇媚,她回来溪水村本不想理会这些无聊的人的,但她们既然自己硬要往枪口上撞,也怪不得她手下不留情了。不知不觉间,叶婉运起了轻功,转瞬间就掠到了梅子娘跟前,白皙光洁的小手直直抓住梅子娘那因撒了一阵泼,而有些散乱的头发,柔声道:“王母娘娘?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心肠歹毒的泼妇罢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身金。”叶婉语音轻柔悦耳,无端端却是给人一种阴森冷冽的感觉,好像一只凶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潜伏在身后,随时可能将其一口吞下。
梅子娘被揪住了头发,眼中恨意愈浓,不住地死命挣扎,想要摆脱叶婉的束缚,奈何她越是挣扎,头皮就越疼,索性停住身形,眸中阴暗毒光不停闪烁,忽地伸着一双肮脏大手朝着叶婉脸上抓去。梅子娘嘴角咧开一个恶意的笑容,能毁了叶婉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儿,她就是拼着挨一顿毒打也值了!一个毁了脸的丫头,谁还会娶她?除非是那些个老鳏夫!她家闺女因着妮子的连累,拖了这么些年也是没寻到个好人家,上门来提亲的不是穷到饭都吃不上的,就是克妻的老鳏夫,这一切都是叶婉做下的孽!今日让她得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就要让这个小贱人也尝尝她闺女受的那些委屈、羞辱!
只是,凭着叶婉的身手,哪会被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得了手?不见叶婉如何动作,梅子娘的肋骨猛地受到一股大力的撞击,紧接着,在她的指尖距离叶婉脸颊只差毫厘之时,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呯”地一下摔在不远处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胸口处闷闷地疼,咳了两声竟“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呆呆地看着衣襟上、地上的鲜血,梅子娘愣了好半晌,然后不可置信地望向叶婉,“嗷”地一声哭嚎起来:“没有天理啦!你这个贱蹄子,竟敢把老娘打的吐了血!不给老娘好生将养,定是活不成了!”她脑子转得也算快的,瞧着那斑斑的血痕立时就萌生出了讹诈叶婉的念头,然后也不管地上冰凉一片,坐起身子就开始哭天抢地,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这时,躲在人堆儿里观望多时的李大赖子也窜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梅子娘身边,将他搂在怀里,也哭喊起来:“孩儿他娘,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去了,我和孩子们可咋整啊?咱们这个家可不能没有你啊!”
那边惊魂未定的蔚凌羽正小心地查看叶婉的脸颊,见并无伤痕这才放下心来,但那一声接着一声的聒噪吵得他火气愈发旺了,不耐地对着空气喝道:“天府!还不快去镇上将县令叫来!就看着你们家公主被这两个浑人欺负不成?!”此时蔚凌羽的手不住地颤抖,他都不敢想象,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个村子里,杨慧珍一个弱女子带着叶婉,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人,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值得同情,为了叶婉,他定要诛了这些人的九族!
蔚凌羽眼中的哀痛怜惜,叶婉看懂了,瞬间一颗冰冷僵硬的心就那样生生化成了一汪水,这个人呐,是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吧,不然怎会有那样柔情无限的眼神呢?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个真心的笑意,轻声道:“放心,我没事。今儿个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们了。”
幽兰和玉竹从陈婶子家搬出来一张小桌和两张条凳,大冷的天,就在外面煮起了茶。幽幽的茶香伴着袅袅的热气飘散开来,引得那些等在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不住地抽动鼻子,直道“好香”。“陈奶奶和春花婶子也尝尝,极品的云雾茶,比十年的陈酿还醉人呢。”叶婉分别给陈婶子和春花各端了一杯茶,叫她们一起喝。“啊,对了,春花婶子可别将那罐子茶叶藏起来不舍得喝,放久了就失了味儿了,那可真是白白糟蹋了。”
“哎,我知道啦,往后爹娘要喝茶,我就给他们沏这个。”春花扯着嘴角苦笑一下,叶婉好容易回一趟溪水村,偏生就有人要闹腾,真是半点不让人消停。这回叶婉怕是真怒了,梅子娘和妮子娘这两家怕是要糟了。
等了不多时,平安镇的县令几乎是被天府拎着,踏着轻功过来的,天府刚一松手,县令就跌跌撞撞地扑到叶婉和蔚凌羽跟前,谄媚地叩首道:“下官吴曲,拜见长公主殿下、拜见世子爷。”他被天府一路拎着过来,难受至极就不说,关键是太丢面子了!不过天府是叶婉的手下,他不敢有怨言就是了。
“吴大人呐,你这句‘长公主殿下’本公主可是万万不敢当呢。”叶婉呷着茶,漫不经心地瞟了吴曲一眼,就是这不咸不淡的一眼,吓得吴曲的冷汗登时就冒了一背。呐呐着不敢接话,只拿眼四下偷偷扫了一圈,却见梅子娘和李大赖子坐在不远处的地上,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地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心中就有些了然,看这情形,怕是这二人不长眼,惹了叶婉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