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高举火热滚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见美人儿梨花带雨的,心头一软,抚着那光洁如丝的小巧肩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没有就罢了。”又软语安慰了几句,哄着小玉娇睡着了,高举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不相信小玉娇连一点财物都没有,倚门卖笑那么些年,就算没攒下银子,值钱的首饰总会有几件吧。不想,事实真是让他大失所望,小玉娇的包袱里,除了几件料子尚好的衣裳,只有两支不值钱的素银簪和一对银丁香,外加三四两的碎银,其他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咬着后槽牙咒骂了那老鸨几句,高举再是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他拿了银子赎的是人,可没说一定要带着财物,这事到哪他也不占理。掂着手中那点物什,总算是聊胜于无。胡乱地揣进怀里,匆匆穿了衣裳,高举回头看看还在“熟睡”的小玉娇,抬脚往当铺去了。
待高举走后,小玉娇忽地睁开双眼,眼中再不复方才的似水柔情,只剩一片冰冷。妈妈说得半点不错,整日只知流连青楼的男人,哪有一个好的呢?幸好她听了妈妈的话,没有将所有财物都带了来,不然她此时可不是就一穷二白,只能任由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摆布了嘛!缓缓起身,只披了外衣,小玉娇开始在房间内翻找起来,待翻到了她想要的那张纸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按着原样放回去后,复又上床躺下。
两天后,定下跟着叶婉进京的几人都收拾好了行礼,统统搬上雇来的马车后,与亲友一番告别,纷纷登上马车等着出发。叶婉处理完一些琐事后,又去了一趟溪水村,与陈婶子一家告了别,然后就回来平安镇,准备回京城。
高举隐在人群中,远远看着张全有肃着一张脸登上马车,嘴角不住地抽动,这老东西倒是走运,竟能跟着去京城享福,早知如此,他根本不会为那区区一百五十两就斩断了与他的关联!不过,不管怎么说,高巧雁身上到底是流着自己的血,他还有机会就是了!
叶婉和蔚凌羽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京城,高举暂时抛开心底的那点不甘,与小玉娇很是过了几天快活日子。这天,他的同窗叫了他去吟诗饮酒,高举换上干净整洁的长衫,嘱咐了小玉娇好生看家后,就一摇三晃地走了。小玉娇见等待已久的机会来了,忙翻找出高举家的房契地契和自己的卖身契,仔细地揣好后,悄悄回了寻芳阁。
“嘶,你这丫头,一段时间不见,怎的瘦了这么多?”老鸨听说小玉娇回来了,心知她是来取存在自己这里的财物,提拎着一个大包袱出来,一见之下心中就是一咯噔,看来那个高举对小玉娇也算不得多好,不然好好的人儿才多少时日就瘦了一圈。
“多亏妈妈提点,不然我这一辈子算是走到头儿了。”小玉娇眼中泪光隐隐,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道来,没日没夜地折腾她也就算了,自打到了高举家,她就没吃上过一顿饱饭!她随身带的那几两碎银更是第一天就被高举搜了去,连那几件不值钱的首饰都没放过啊!
“真真是个畜生!”老鸨想起了她年轻时遇上的那个败类,心头火起,咬牙切齿地怒骂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与妈妈说来,妈妈定会帮着你的。”当年她是多希望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能有个人拉她一把啊,可惜她命苦,不管多么艰难,都是她自己硬生生扛过来的。如今,看着与她境遇那般相似的女子们,她心中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她想帮帮她们,让她们不要像自己那样,受到那么多的挫折和苦楚。
小玉娇抹了一把眼泪,将那抹感动深藏在眼底,笑道:“妈妈还不知我的性子?高举那畜生敢这般待我,我岂会便宜了他?诺,”将高举家的房契地契从怀中掏出,往桌上随意一甩,接着道:“我要他一无所有地睡大街去!”小玉娇看着柔弱,可在青楼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又有哪个女子是真的柔弱的呢?
“好!不愧是妈妈我教导出来的!”老鸨满脸的笑意,对小玉娇的行为很是感到自得。那些个臭男人,敢欺负她们,就是要付出代价!拿过房契地契看了两眼,在心中估算了下,道:“高举家的宅子不算大,但也不小了,值个四五十两。妈妈给你五十两银子,你赶紧拿着东西离开平安镇,寻个好去处清净度日吧。但有一点,切记不要轻信了旁人,还要记住财不露白的道理。”
小玉娇拦住老鸨转身要去取银子的身形,语音中带了哽咽道:“妈妈提银子作甚?将高举的房产交予妈妈处置,本就是麻烦了,再要收妈妈的银子,我可要臊死了。难不成我小玉娇就是那只认银子不认人的?”说着,解开包袱,挑出一块上好的翡翠玉坠,塞进老鸨的手中,道:“这是我这些收藏里最好的一件东西了,留给妈妈做个念想吧。”
抚摸着手中冰凉的坠子,老鸨含笑颔首,这些年她不知收到了多少这样的“念想”,东西不在贵贱,小玉娇能感念她的一份情儿她就知足了。“好丫头,快走吧,我让小狗子送送你。”
小玉娇含泪点头,最后看了老鸨一眼,扭头飞快地跟在小狗子身后跑走了。当初叶婉接手拾花馆,没有为难那些姑娘们,不但还了卖身契,还给了她们可以过活的营生,那时她不知道有多羡慕。如今,她却是再没了那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她能遇上真心为她们着想的老鸨,已是莫大的福气了。若是换了别家青楼,别说尽其所能帮着她跑路,不吞了她那点子身家就是谢天谢地了!
小玉娇包袱款款地离开了平安镇,老鸨那边迅速地联系了牙行那边,不过半天功夫就将高举的宅子脱手了。等高举喝得尽兴了回到家,只见大门上着锁,却不是他熟悉的那把锁头了。在门口抓耳挠腮了半晌,他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在街边随便拣了块石头就要去砸锁,手才刚刚举起来,就听一声呼喝:“干什么的?公然就敢砸人家门,是想进衙门么?”
“人、人家?胡说,这是我家。你、你是哪个?”高举的舌头都捋不直了,歪着头眯眼看向来人。
来人正是牙行的管事,在此地等了高举许久了。那人呲着一口黄牙对着高举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道:“原你竟是不知,你那个才过门没多久的媳妇,头晌已经将这宅子卖给了我们牙行了。”这管事与寻芳阁的老鸨颇有交情,此时自是不会将她牵扯进来,只将事情一股脑儿都推给了小玉娇。他也听说了高举的笑话,对他不耻的同时,心中暗暗警醒自己,万万不要一步踏错,落得个跟高举一般的境地。虽说自家的那个黄脸婆不再年轻漂亮,胜在对自己一心一意,还是就守着她好好过日子罢,那些个娇嫩得跟朵花儿似的姑娘,美则美矣,谁知道肚子里在转着什么年头呢?一个不小心被她们洗白了家底可是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