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道人一支,非夜早已不知去向,有人说的信誓旦旦,瞧见他已经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时映雪一开始一直想不明白,百里健对非夜掏心掏肺,呵护备至,非夜自己虽然冷面些,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何至于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
时映雪满是不平地与百里健说这事,不料沉醉在凡间酒水的百里健只会抓着满手的明珠子傻笑,半晌才说一句:“我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了,他绝不是池中物,能留在藏锋谷这样久了,已经算是很对得起我了。”
说着又又哭又笑的,仿佛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娃娃一样。
他这几天不知道为何,把乾云洞洞壁上镶嵌着的明珠子都扣了下来,像是小孩玩弹珠一样,将那些价值不菲的明珠子丢来丢去。
时映雪看得心里难过,百里健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为何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她自己心里同样也是心乱如麻,这些日子修炼都没有心思。
百里健连醉了七天七夜之后,一个人去了祖师殿之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出来之后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却不再是之前颓废的样子了。
见时映雪还是满目担忧的样子,百里健知道自己徒弟这些日子很是担忧他了。
虽然他不怪非夜择良木而栖,然而在情感上他还是觉得难过。如今看着时映雪还在他身边,丝毫没有因为他出手伤人而惧怕疏远他,甚至是更加担忧而亲近他,百里健心中安慰多了。
或许他这一辈子做的决定,收时映雪为徒是其中最正确的一个。别的人不知道,他跪在祖师殿之中的时候,当真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师傅玉书道人,对不起祖师爷,他已然取出了长剑,欲自刎与祖师爷的牌位之前。
然而剑一挨到自己的脖颈时,那一点儿透心的凉意忽然使他清醒了过来——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乖巧惹人疼的小弟子,还在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百里健就不想死了,他对着祖师爷的牌位磕了三个头,随后剔去了自己脸上这些天昏天暗地的酗酒之中长出来的胡须,又打理了一番身上乱糟糟的发髻道袍,随后变出抹布清水,认认真真将无人打扫的祖师殿正堂清理干净,又擦干净了祖师爷牌位上的蛛网灰尘,这才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便看到时映雪一个人立在祖师殿门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昔日这片五步一人的繁荣广场上如今已经是杂草丛生,落了不少落叶与灰尘,再也不见之前古朴大气的样子。
时映雪的身后是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天地之间越来越暗,暮色一点点地到来,没有人点灯,最终黑暗将一切都吞没了。
藏锋谷就像时映雪背后的夕阳一样,日薄西山,尽管净白道人努力维持,可是人数还是一天一天地少下去,曾经的终南山第一大宗门,如今竟然已经落得了这个样子。
时映雪这些日子心里实在是不好过,秀秀前些日子也说自己在山下的娘亲生了重病,恐怕是要不好了,早早地就下山去看娘亲了,走前还依依不舍地让时映雪等着她回来。
没有秀秀的陪伴,没有百里健的疼爱,时映雪忽然发觉自己在藏锋谷竟然是一个知心人也没有。
这些日子她心里的担忧与难过无人诉说,硬生生将她身上原本有的那几两肉都累没了。
百里健看在眼里,他如今也不再沉湎于昔日的痛苦了,既然死斗已决,该死的人都死了,那也没有必要将自己拘泥于过去的悲惨回忆之中。
“雪儿,师傅带你去个好地方。”百里健仿佛这些日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淘气地眨了眨眼,牵着时映雪,就拉着她上了擀面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