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根龙骨,珩锦觉得自己不稀罕。
被施舍来的生命,珩锦觉得可耻,也同样觉得十足羞辱,尤其是来自这样一个人的时候。
当初感悟天道获得机缘福祉的时候,珩锦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获得的机缘福祉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一棵能够救命的栖凤梧桐树,它的树灵竟然会是自己的生母转世。
而这个生母却对自己嗤之以鼻,甚至将自己和妹妹当做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小玩意儿一样,挂在嘴上肆意侮辱欺凌。
这条命是她当做玩一样施舍给自己的,自己的记忆也是被她当做玩儿一样给夺走的。
既然她这样草率,珩锦久了也觉得没有意义了。
她想要拿回去,想要看他的笑话,那便看罢。
可笑,当真可笑,甚至可笑至极!
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我还给你,你将我的记忆和灵魂还给我。”
珩锦的下手丝毫没有停留。
他手上灵光迸现,而这个时候两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兄长,你糊涂!”
正是已经赶来的时映雪和涟漪。
涟漪和时映雪其实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两人在暗处躲藏,时映雪和涟漪的境界都已经到达了出窍,躲藏一二其实并不困难。
加上那树灵从头至尾都一副十分倨傲的样子,好像对自己的能力非常在行,结果时映雪和涟漪破坏了她的结界溜进来,她都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
一开始时映雪还以为她可能是欲擒故纵。
可躲藏了好一会儿,看了她这种种说话与做事,时映雪都觉得可笑。
这树灵恐怕并不是在欲擒故纵,而根本就是自大可笑而已!
她自以为自己将旁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坐在高高的枝丫上高高在上,就觉得自己能够看明白了这世间百态,能够俯视芸芸众生的性命,其实最终也不过就是一个狂妄自大又并无多少能力的高攻低能者罢了。
时映雪从来不害怕这样的人。
在珩锦当真厌烦到准备将自己的龙骨挖出来还给树灵的那一刻,涟漪终于忍不住动了。
她的伤势基本已经完全恢复好了,能够自如地使用自己的灵气和天赋,看到珩锦居然真的要动手伤自己,涟漪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
涟漪直接就跳了出来,劈手将珩锦的手打到一边。
她占了个先机,加上已经走马观花地将自己的记忆看过一遍的珩锦有些精神恍惚,这么一下珩锦的手果然就被涟漪直接给打断了。
树灵的脸色剧变,刚刚伸出手想要动手的时候,时映雪就跳了出来。
那树灵实在狂妄自大,简直和那探月仙子有的一拼,手上的灵魂光珠还在闪耀就准备与时映雪交手,却没料到时映雪压根没有想要与她交战。
时映雪脚上灵气加注,身法诡谲,直接扰得那树灵眼花缭乱,连她的人都抓不到。
就在树灵心神开始摇晃有些生气的时候,时映雪直接一个“倒挂金钩”,又使出一招“猴子偷桃”,登时将灵魂光珠从树灵的手中偷了去。
时映雪将那灵魂光珠拿到手里,神识一探就探明了这灵魂光珠圆圆滚滚,外面一层薄薄的禁制壳儿,里头藏着的就是珩锦的灵魂和记忆。
这种东西也算是常见之物,时映雪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手上加持着灵气,直接握着那灵魂光珠狠狠一捏,就将整个光珠给捏碎了。
在捏碎光珠的一瞬间,时映雪就感觉到指缝之中好像漏进来凉飕飕的风,随后五指不由自主地展开了,掌心之中涌出来一股绚丽多彩的颜色,径直往一边被涟漪捉住动弹不得的珩锦涌去。
这些灵魂都是用秘法加持保存着的,只要和时映雪这样破坏外面的秘法神识禁制,就能够直接将它们从光珠之中取出来,让它们物归原主。
灵魂和记忆汹涌地往珩锦身上涌去,珩锦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十分失神,涟漪害怕那树灵会动手,手上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法器,将兄长牢牢地护在身后。
而时映雪也一样。
时映雪能够感知到面前的树灵境界并不低,她大约是在出窍五层的样子,但是时映雪对上她,觉得自己至少拥有六成的胜率。
不为别的,时映雪有明夷阴阳火啊。
白化的栖凤梧桐树,听上去确实稀有无比,但是无论如何它都还是一棵树,可逃不了那弯弯绕绕的什么劳什子,绝对是遵守天地五常五行规律的。
它这么尊贵稀有,其实也不就是一棵木属性的树灵么。
火克木,且是天克。
时映雪与她本就在一个大境界上,如果真要交手,时映雪才不觉得自己会输。
树灵在此情况下竟然十分不着急,她的目光有些讽刺地越过了时映雪,仿佛完全不将这人修放在眼里一般,只去看一边护着自己兄长的涟漪。
“想不到数年未见,小鱼妹也生成这般模样了,你哥哥的龙身是我所渡,你的龙身可修出来了没有?”
树灵有些讥诮地开口。
要说上辈子还没有转世的时候,血浓于水,出于先天的骨肉亲情,树灵对于自己生出来的这两尾小白鲤其实还是有些包庇和愧疚之情的。
毕竟这两人的身上还流着她的一半血脉,也正是因为她血脉的缘故,涟漪和珩锦才会变异,而涟漪的血统觉醒之后甚至还带着她栖凤梧桐花的纹路,可见几人之中的联系究竟如何紧密。
但是带着记忆转生回到自己作为树灵的这个身份之后,树灵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和涟漪以及珩锦之中唯一的联系也消失了。
她不在会因为两人之间不可避免的血脉亲情而感到痛惜,更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情,这辈子于血缘之上已经毫无关系。
而珩锦和涟漪作为她历劫之中产生的两个孩子,树灵只把这两个孩子当做历劫的黑历史以及失败品,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存在。
但她又同样觉得,怎么说他们的性命都是自己所给,他们就应该任她玩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