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不断涌出来,巴贝的双眼渐渐失去焦距,他的生命和血『液』一起慢慢流逝一空。
宋九月怒目圆张,发丝都在微微颤抖。他的手紧紧攥着巴贝的衣领,短刀从入肉那一刻起,不仅没有收敛之意,反而俞『插』愈深,若不是宋九月缺乏经验,怕是要贯穿巴贝的整个脖颈。咽喉处喷『射』出的几缕鲜血溅『射』在宋九月的头脸上,淌在他的手心里――虽然对于人血早已不陌生,但染上自己亲手放出来的鲜血,还是头一遭。
在巴贝完全失去呼吸后,宋九月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目瞪口呆的阿喵和小泠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宋九月扯开,他才终于和余温尚存的尸体分开。
大口喘息着,宋九月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呆立在那里,肩头因为颤抖而微微起伏。
就连最不善于察颜观『色』的小泠都看得出来,主人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很复杂的情绪,其中夹杂着余怒未消,悲愤,对于杀人的恐惧和厌憎,对于自己一时冲动没能自制的后悔和愧疚……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阿喵,小泠,阿琴,她们还在看着自己这个“主心骨”,山上的桃夭夭和覃天柱两口子还等着自己前去支援,山下还有舍身为自己断后的杏儿姐……
宋九月渐渐平复了颤抖,清了清干燥的嗓子,以免发颤的声线暴『露』自己的情绪:“咳咳……小泠,拿条『毛』巾。”
小泠呆呆的站在一旁,几秒之后,才迟钝的回答道:“没有。”
对,『毛』巾什么的杂物都在自己身上。宋九月清醒了一些,默默的从葫芦里取出一条『毛』巾和一瓶矿泉水,打湿了『毛』巾,仔细的擦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他没有洁癖。恰恰相反,在我们的故事里,宋九月早已不是第一次沾上血污。但宋九月还是洗的很认真,仿佛巴不得将自己的皮肤擦掉似的。
和以往在无意间染上的污渍不同,宋九月想。自己手上的血是罪恶,无论如何,一定要洗干净。
将手上的血渍洗去七七八八,宋九月觉得脸上粘糊糊的难受,便习惯『性』的抬起手去擦。当看见自己的手掌再次覆满血污时,宋九月先是有些慌『乱』,继而开始焦躁,胡『乱』的将水瓶里的水一股脑的倒在脸上擦洗着,毫不在意这种天气下自己是否会感冒。
“够了!”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熟悉而陌生的娇喝,宋九月停下擦拭,呆滞的转过头去,正看到许久未见的祝九慈满面怒容的走过来。
宋九月脸上的血因为刚才的擦拭而糊成一片,他挤出一个微笑,血污的掩盖下,那本就牵强难看的微笑更显得可怕而可怜。
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声线,宋九月柔声道:“祝姐姐,怎么了?”
这个微笑让祝九慈愤怒的俏脸上多了丝心疼和可怜。但她依旧沉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指责宋九月道:“你,为什么杀人?!”
“因为他该死呀。”宋九月耸耸肩,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很轻松很无所谓的样子。
祝九慈的眉头蹙成一团,寒声道:“就算他死有余辜,也轮不到你来审判!”
“那又怎样?!”宋九月忽然爆发,似乎再也无法讶异自己的愤怒与慌张,扯着嗓子怒吼道:“杀了就是杀了!一个人而已!一条人命而已!就算我杀人泄愤了又怎样?!我是阴司抄更,有这个伤亡指标!我……”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宋九月的怒吼戛然而止,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手还没放下去的祝九慈。
祝九慈的肩头也开始微微颤抖,喘着气,声音发颤的道:“不可以!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杀人!”
阿池的儿子怎么可以杀人?那样一个天下顶善良的温婉女子,她的孩子,怎么可以杀人?!
宋九月捂着脸,看着愤怒的祝九慈,满腔的委屈和愤懑再也按耐不住,更为愤怒的嘶吼中甚至带上了哭腔:“凭什么我不可以!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能杀人,就我不可以?!你!小泠!夭夭!阿琴!阿耀!哪个手上没有人命!”
“我也害怕,我也后悔啊!就算我是一时冲动,失手杀人,但人已经死了,我能怎么办!去冥府捞人吗?!”
一旁的阿琴忽的幽幽说了句:“主公,白虎寨亡魂皆归宗祠,不赴冥府。”
“……”宋九月思路都被打断了,抹了把通红的眼睛,恼怒的大吼道:“捣什么『乱』!他就是真去了冥府我也不接待!”
阿琴耸耸肩,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被女鬼这么一打岔,宋九月情绪都没了,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两女,『揉』『揉』鼻子,有些尴尬的道:“好了,走吧。总得想办法找到白虎寨啊……”
他刚刚转过身,就感觉被什么人从身后搂住了腰。从又短又小的手臂和拽着自己走不动路的重量来看,一定是小泠无疑了。
又叹了口气,宋九月忽然觉得心里不那么难受了。他拍拍小泠的手臂,声音又温柔起来:“好啦,走吧。”
身后的小泠抱着他不肯撒手,小脑袋蹭了蹭自己的后背。
虽然很沉,但宋九月觉得,沉甸甸的可爱。
祝九慈似乎也不再继续生气,捡起刚刚被发怒的宋九月的丢在地上的『毛』巾,款款走来,轻轻的擦拭起来。
看着祝九慈不断靠近的白茸茸的睫『毛』,宋九月不自然的躲了躲,在祝九慈的眼里,倒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臭小子,”她忍俊不禁的微笑起来,揪着宋九月的下巴,粗暴的帮他擦着脸:“别动!”
宋九月乖乖的不动了,任由祝九慈将自己的脸擦干净。
不一会儿,宋九月彻底平静下来,脸已经干干净净。他轻咳一声,轻轻在小泠小小的但分外牢固的怀抱里挣扎着:“好了,赶紧走吧。”
小泠松开他,祝九慈丢掉『毛』巾,重新变回猫蹦到小泠怀里。阿琴也不声不响的凑过来,三对样式各异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宋九月,用眼神齐刷刷的询问着他:“怎么走?”
无奈的挠着后脑勺,宋九月愁眉苦脸的在林子里找起来。
除了山就是树,他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出来。
就在宋九月一筹莫展的时候,脚边的树丛里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响动。
宋九月瞬间紧张起来,手中捏起符纸,喝道:“谁!”
沙沙沙。
树丛中探出一条细长的土黄『色』身体,一颗伶俐的小脑袋吐着信子,欣喜若狂的冲着宋九月发出“丝丝丝”的声音。
宋九月后退一步,惊恐的叫道:“蛇!”
过目不忘的小泠上前一步,惊喜的叫道:“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