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呲着牙,明明是笑脸却恐怖得很,拎着煤油灯,想要挤进鸡舍里来。
“咕咕!”雉鸡登时炸了毛,长长的尾翎竖起来,翅膀忽扇着,激动的抗议着。
“吱吱!”猴儿连忙抬起手掌,示意自己没有恶意,退后几步,离鸡舍的门远了些。
一猴一鸡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安静的对视着。
似乎觉得这样对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猴儿想了想,小跑着消失在雉鸡的视线里。
“咕咕——”雉鸡长出一口气,为自己成功扞卫了最后的土地而庆幸不已。方才的一番唇枪舌战似乎耗尽了它全部的力气,它蹲在地上,眯起眼睛休息起来。
“啪!”
正在小憩的雉鸡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头上,一个激灵蹦起来,惊恐的四下张望。
自己的面前,丢着一个青涩的果子。
“咕咕?”雉鸡狐疑的退后了一点,抬头看去,却见那猴儿又出现在鸡舍门口,手里抓着几颗果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吱吱”叫个不停。
半信半疑地听着猴子的话,雉鸡盯着地上的果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今早被捉来,那两个男人也未曾给她什么吃的,如今已经饿得腹中如火烧。这果子虽然还没熟,但出现在此时的雉鸡面前,青涩的果皮却似乎闪着耀眼的光芒。
雉鸡思索了一阵儿,眼一闭心一横,低下头去啄果子。
管它呢!哪怕死,也要做一只饱死鸡!
果子又酸又涩,但雉鸡仍旧吃得很开心,三两下的功夫便将果子啄得丝毫不剩。
“啪嗒。”
又一颗果子被丢在雉鸡面前,这回,它不假思索的直接上嘴,大快朵颐。
看着雉鸡狼吞虎咽的样子,猴儿又呲着牙笑起来,一张脸丑的很。对于它来说,喂鸡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这样,雉鸡开心的吃着果子,猴子开心的丢着果子,一个接一个,皆大欢喜。
雉鸡啄着啄着,忽然啄了个空。它抬起头,再看那猴儿,手中已经空了,再没有果子。
“吱吱!”猴儿笑着,那意思,似乎远处还有些果子。
“……咕咕。”毕竟是嗟来之食,雉鸡也不再那么饿了,矜持起来,婉拒了猴儿的好意。
它这才注意到,那猴子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雨下个不停,吃果子的片刻功夫,猴儿的一身毛发已经全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贴在身上,看起来狼狈的很。
“阿嚏!”猴儿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傻笑。
雉鸡愣了一下,忽然羞答答得低下头,小声道:“咕咕……”
“吱吱?!”猴儿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咕咕!”雉鸡没好气地回答着。
让你进来是给你面子,哪来那么多废话!爱来来,不爱来拉倒!
猴儿讪笑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迈了一步。
雉鸡不说话,往窝里挪了挪。
见对方真的不阻拦自己,猴儿兴奋得“嘎嘎嘎”笑个不停,钻进鸡窝里去。
本就狭窄的空间装进去一鸡一猴,顿时显得拥挤。
或许是多了只活物的缘故,雉鸡觉得鸡窝里不那么冷了。她感受着猴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仰起头,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偷眼打量着猴子那双红彤彤的眼睛。
雉鸡忽然想起那儒生方才念得诗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原来如此。
雉鸡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忘记了风雨带来的阴冷潮湿和黑夜里暗无天日的恐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猴儿的眼睛。
“吱吱!”猴子忽然坏笑一声,瞥了雉鸡一眼,反手在身上摸出什么东西,递到雉鸡眼前。
雉鸡伸长了脖子去看——却是一只虱子。
想了想,雉鸡一言不发,探头一啄,将虱子吃了下去。
“吱吱!”猴儿吓了一跳,没想到真有人会吃这玩意儿。但紧接着,它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把煤油灯放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找着身上的虱子。
雉鸡静静地窝在旁边,递上来一只,便吃一只。
两只小动物忽然就有了默契,欢乐的玩耍在一起。
直到……
“啪!”
鸡舍的房顶忽然被什么东西掀开,寒风和雨点一股脑的钻了进来,寒意刺骨。
猴儿和雉鸡惊恐的叫起来,奔逃出鸡舍,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
黑暗之中,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面对着一鸡一猴,手里拎着一把青光闪烁的硕大青龙偃月刀,站在那儿,似乎在注视着它们。
“神侯!”
那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模糊,似乎像雉鸡听过的每一个人,又似乎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个人的嗓音。、
猴儿护住雉鸡,两个人背倚着半截篱笆,退无可退,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那男人终究还是走到它们面前。
手起,刀落。
“吱——”
猴儿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叫,便没了声响。
它被挑在青龙偃月刀的刀尖上,举到男人面前。
仍旧看不清男人的面目,但雉鸡可以看到他的轮廓——他抬起手,举到猴儿脸前,食指微屈。
插进了猴儿的眼窝里,挖出一颗红彤彤的眼球,高举在半空中,迎着漫山风雨,像是端详珠宝似的端详个不停。
雉鸡惊恐的快要窒息,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猴儿的尸首丢在一旁,握住那颗眼球,大手缓缓落下,落下……
雉鸡忽然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在恐惧与愤怒之下,再也无法忍耐,全身湿漉漉的羽毛炸起,昂起头,引吭长鸣——
“不!!!”
幽姬惊恐喊着,直挺挺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