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打消了动用天枢武力的想法,不能老是靠他们呀。
见五哥跑得累了,叶北找准小五绕圈的空档,抓着小五扛上肩,一路往美怡疗养院而去。
等叶北带着小五回到卡车旁,他先是将小五扔上车顶,自己跟着跳了上来。
阿僵哥围在车下,腰肌劳损椎间盘突出一类老年病让他们的身体变得笨拙迟缓,根本就爬不上来。
小五累得趴在车顶上一动不动,只知道喘气,仰面朝天,看着满天的星星,眼睛里快冒出重影了。
叶北将陈小五的防毒面具和防弹钢盔给揭开,仔细检查着小五哥外露的皮肤组织,确定没有抓挠的伤痕。
叶北说:“你等着,我出去一会儿。”
小五急道:“你去哪儿?!”
“去超市。”叶北说罢,跳下车,使着伥鬼轻捷无常的身法,一溜烟跑了。
不过五分钟,叶北跑了个来回。
他回来时手中捧着一篮大枣,还有两瓶开过罐的红牛。
“来,喝。”叶北将特调红牛功能饮料型忘忧茶递向陈小五。
小五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两眼越来越亮,像是将刚才的糟糕回忆都忘了个干净。
“哇……叶哥,你这茶真的神了!喝完心情都变好了。”
“嘿……”叶北叫陈小五夸得有些难为情,且不说这洗手水的事儿,他放下大枣篮子,和陈小五说:“都吃了,枣核放在小箩筐里。”
陈小五明白,叶北是想用枣核种子内蕴的阳气,来帮这群老干部松松骨头。
两人坐在车顶上,嗑着大枣,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开了。
陈小五问:“小北啊,你为啥不直接用桃木剑一个个劈了?”
叶北指:“你看看他们。”
小五闻声看去,车下的阿僵哥们依然保持着奇异扭曲的动作,重复着生前的工作。
叶北咬开大枣,舌尖的味蕾传来沁人的甜味。
他说:“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看着它长大,阿妈以前带着我搭船过河卖槟榔,后来玉明江上架了三座大桥,她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记得老爹是个很疼老婆的人,他喜欢给阿妈买衣服,每一次家里添置新衣的时候,都像是过年一样开心。”
“我也和爹妈去过乡下,我的舅爷和我说,稻田插秧农忙的时候非常苦,现在小叶子不用去尝那种苦头了,因为有拖拉机,能省下不少人工。”
小五:“这……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嘛?”
叶北笑了。
那种笑容陈小五很难去形容,他很少见到叶北笑得那么开朗。
“很多人在二十五岁时就已经死了。”叶北淡淡地着讲述自己的故事:“但他们的肉身会活得很久很久。”
他抓起一枚枣核,射进尸群中某个阿僵哥的嘴里,卡在喉骨中。
看那阿僵哥本来手中握着一枚大号扳手,是从车辆的工具箱里翻出来的,他拿着扳手对着卡车敲敲打打,像是在巡检车辆的工作状态,枣核入体瞬间,身子猛然定住。
叶北拍了拍小五的肩。
“他们的年少诗情,很多时候都在二十五岁戛然而止,接着投身造福于广大人民群众的劳动当中,在流水线上,在施工地,在一次次机械的打卡声中,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变得技艺精湛,大脑空白时也能用肌肉记住该干的活和要做的事。”
小五细细品着茶先生说的话。
叶北又说道。
“我小时候最佩服的,就是择一业从一生的匠人,你要问我为啥不拿把破木剑去削了这些老哥哥们……因为我尊老爱幼呀。”
叶北喃喃道,指着身后灵堂里的遗像。
“他们忘记了自己的死期。还给做按摩的高正国老哥立了灵堂,写着【老友】。”
“有逾百岁的高龄,儿女估计已经有不少过世了,一个个穿着工装,鲜有老姐姐穿着花哨的唐装,身上也没有手机,往外不过一公里的路就是热闹文明社会,说起来我刚才买个枣子都要二维码支付享折扣,你说这群老干部不变成僵尸......”
“该怎么活下去呢?”
陈小五咬着枣子,嘴巴动得越来越快,迫不及待想给茶先生递“弹药”。
叶北一打一个准,中了枣核的阿僵哥有的定在原地,有的已经倒下了,身体终于明白岁月不饶人,开始风化成沙,从中钻出来迷茫的灵体,不等叶北去送,自己就往地下钻。
“我现在过得这么舒坦……能在这座五线小城里混吃等死,用着WIFI点外卖,吃着火锅唱着歌,可全仰仗这些爷爷奶奶呀。”
看车下的尸群大多成了散沙,还有几个僵立不倒的倔强老哥,仿佛舍不得这美丽人间,舍不得外边遥不可及却近在咫尺的花花世界,想要再活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