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父皇也驾崩这么多年了。朕受这件事折磨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够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了。虽然朕无法说出不怪您这样的话,但是母后,身为儿子,朕只能接纳和容忍这件事。至于多年之后要如何去给先帝交代,那就是您自己的事了。”建元帝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在覆盖在太后的手背上。
将先帝的药给倒掉,然后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耗尽最后的生命,先帝虽嘴不能言,但那眼睛,可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呀!虽然太后一直安慰自己,说即使她不去倒药,先帝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与其活受罪,还不如她帮他一把。但是这种谋杀的心理压力,还有儿子的指责和不谅解,太后怎么可能就真的毫不在乎?只不过是面上装出来的坦然无畏罢了。当然,她这样有恃无恐,也是因为她知道,建元帝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然后帮她瞒下,因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两个蚂蚱。如果事发,别人真的会信是她自作主张,还是说会觉得她是在急着当皇帝的儿子的授意下而为的呢?
可是现在,他们母子两第一次揭开伪装的面纱,开诚布公地谈起这件事。面对儿子的痛心指责和无奈和解,太后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她的怕,她的悔,只能在他的面前表现一二。
于是,一向刚强的范太后,在儿子的一句“至于多年之后要如何去给先帝交代,那就是您自己的事了”中,失声痛哭。抱着建元帝的肩膀,把这些年来一直压抑隐瞒不敢表露出一点的恐惧,通通发泄出来。
建元帝也没有想到太后反应会如此激烈,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环住了太后的肩,默默地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这种多年后想要忏悔,却环顾四周找不到忏悔的对象,又不能诉诸人口的感觉,也只有太后和他知道了。这一刻,他们既是母子,又是同伴。这种相依相伴的感情,好像又回来了。
等到太后哭够了,才不好意思地从儿子的怀中挣脱出来,侧过身,掩饰自己脸上的泪痕和尴尬。建元帝贴心地递过来一条帕子,她便不客气地享用了。
似乎是因为之前放开了心胸,所以现在反应过来,两个人反而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太后,她那么好强要脸的人,大半辈子都没哭这么惨过,现在竟然在儿子面前露了怯,心中更是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建元帝率先开口:“母后都吃饱了吗?朕叫他们进来把菜撤了吧!”
“嗯。”太后一边说着,一边避到里间去了。她得去洗漱一下,补补妆。
了了心中的一桩事,建元帝也轻松了不少。虽然结果已经注定,但他终于,放开了自己,也放过了自己。
“舜儿,你进来一下,母后有事情要跟你说。”太后一边在宫女的伺候下重新往脸上扑粉,一边扬声唤道。
听到久违的称呼和口气,建元帝嘴角顿了一下,又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