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啊,我真的下不来啊。他妈的,这帮子人不给我活路啊,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在用钝刀子割我的肉,现在我就剩下骨头了。除了死,我找不到第二路可以走了。”
到了这一刻,他突然有很多话想要说说。但是嗓子哑了,说不出了。他张着嘴嘶着气说话,但是盛豪心里头清楚,旁人怕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的。
现在回想自己这一生,年少轻狂,白手起家,志得意满。几头死猪,惹下滔天之祸,可怜他哪怕是几月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谁。只道是自己运气不好,这些年生意才会越做越差,手里头的欠款也越来越多。拆东墙补西墙,终有一日,满盘皆输。
前几年的连连受挫,已经彻底压弯了他的脊梁。他变卖家中任何值钱之物,在崩溃之前求爷爷告『奶』『奶』,只为求一个一贫如洗而全身而退。谁成想这也不行,只花了这最后这点儿钱,仍给人耍的团团转。倒是有人见他实在可怜,七拐八拐告知了他四五年前那桩往事,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可是不成啊,盛豪觉得自己不想死啊。他得去要钱,那块地给陆愉买去了,那么当初尚华建筑欠他的钱,人会给他吗?
在燕郊那儿,他求也求了,闹也闹了,可没人理他。最后更是埋了炸『药』,把他几年心血的工业园炸了个干干净净。
那天,他手下的几个工程队就变了脸『色』。他们带着人来到他家里,沙发上、客厅里、椅子上,到处都是这些泥腿子。他们在他家里脱鞋脱衣,在他家里吆喝骂人,有哭穷的,也有放狠话的,让他把欠了快一年的工钱结了。
他想给,可是他没有啊。他低着头,任由这些人咒骂他,他的老婆和孩子呆在房间里,两天没敢出门一步。
盛豪觉着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他去堵人求人。可是没人理他,谁都不拿他当回事。他狠了心,想到了绑架,但最后也没成功。就昨晚,盛豪还记得半路自己的车熄火了,他下车哆嗦着身体,然后狠狠踹了一脚这辆破车。
他开始咒骂了很多人,甚至咒骂自己在一年前去世的父母。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死活住在那个地方,跟着他享福不好!为什么让他去出头,为什么最后想出拦路告状这种事。他们早早死了,一了百了,让他活的那么痛苦。
他骂他们是两个死的早的老东西,骂这些年看他笑话的朋友,也骂什么都帮不了他的老婆。他骂到全身都在抽搐,然后躺在马路中央,想着死了也好。
但是他没死,那些开过的车把他当疯子。他们绕开了,没报警也没骂他。躺了一个多小时候,盛豪自己爬起来了。他突然就释怀了,不怪别人。要怪,就怪他自己。
“爸爸”小男孩哭了很久,他挣开了妈妈半抱着他的手,踉跄的走到盛豪的身边。他的眼神仍旧是清澈的,但却还带着害怕。
他要去拉自己爸爸的手。
“我不想死但是别人也不让我活,我看透了,没人会可怜我。我不想失去你和你妈妈,也不想你叫别人爸爸,别怪我”盛豪蹲下生,猛的将小男孩抱住。
他把脑袋埋在男孩稚嫩的肩膀上,哭的没有了眼泪。男孩不知道怎么了,却伸出软小而稚嫩的手去拍自己爸爸的肩膀。然后,他的身影向着栏杆下倒飞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啸,男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他的爸爸,亲手把他扔了出去。
“啊啊!!”女人原本就失去了神采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她松开了栏杆,就像是看不到下面就是深渊。她嚎叫着,伸开手朝着自己的孩子扑过去。她以为,也许这样还是能救下他的。
“对不起”
砰砰砰!
消防车刚刚到,还来不及铺设气垫。
一个跳楼的人,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呢。赵军听到人群发出慌张的惊叫声,然后很多人要冲过去,闻讯而来的安保和消防兵快速维持着秩序。
顺着间隙,他能看到小男孩的脑袋就像是一个西瓜一样,砰的一声,四分五裂。他的眼球出来了,夹杂着血『液』和脑浆,溅『射』到了一旁的绿化带里。他的身后是他的母亲,那个女人同样脑袋炸开了,她的姿势也诡异着,膝盖撞到地面,白森森的骨头戳破她的肌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盛豪他也死了但是他的手还在无意识的抽动着。赵军知道,他肯定没了呼吸,但是经络的抽搐让他动了手指。这看上去,像是他还能感觉痛楚。
警戒线被拉了起来,警察开始清理现场,同时告知不准拍照了。赵军顺着人流往外走去,这场热闹,到此结束了。
他听到,有人三三两两谈论着,也看到有人还在悄悄拍摄着。
滴滴滴-----
有车在他身前停下来,赵军抬头看去。
苏岚从车船里探出头,他神『色』挺平静,“死了?”
“嗯,还有他的儿子和老婆。”
“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每天都要有人死。说真的,要不是他突然闹出这回事,我还真把这么个人给忘了。”
“忘了?”赵军问他。
“确实不记得了。”
苏岚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但很快,他摇上车门,车子轰隆一声,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