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正好,吃过饭不想午睡,十三悄悄从床上溜了下来,一个人摸了骰子坐在最靠围墙的走廊下面胡乱摇着,一边摇还一边侧耳细细分辨着里面的动静。
如九斤再怎么爱护女儿,想进办法把她和前院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隔开,但玉人馆毕竟还是玉人馆,三教九流吃喝嫖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后院的护院经常也会私赌一把,十三练得就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赌术,据说练好了可以战无不克。
可能她在这上面真的没什么天分,听了大半个时辰依旧没听出一丝奥妙,她也不气恼,颇有耐性地一遍遍摇着。
玉人馆的地盘很大,前门就在平城最繁华的花街上,后院却连着一条幽静的民巷,是后来才被如九斤买下来打通的。周围住户也都知道这里干的是什么营生,以前十三打开后门站在门槛上放风的时候,偶尔路过的男人总会避开眼睛加快步子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弄得十三好不自在,也就懒得再去了。
周围静的很,只有十三乱七八糟的骰子声,突然一种叫喊声混杂着乱七八糟的步伐响了起来,渐渐的后门的方向变得闹哄哄的,有护院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还有棍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见十三过来,原本堵在门口的护院们让出一条缝,十三凑过去看,一个护院胳膊拦在她面前,“小姐可离远些别伤着了。”
外面有四五个人,都是高大的女人,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中间地上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衣服已经烂成一条一条了,短了一大截露出手腕和脚踝,没有穿鞋子,脚板底都是污血,脸乌糟糟的看不出模样,只能看见很多伤痕。
为首那个女人的棍子还在往他身上砸,一下一下生了风并不避忌。
“小贱货,卖不出去的贱货,就你这幅模样老娘赏你口饭吃是看得起你,收了我的钱还敢跑,你个赔钱货,老子花了五两银子买的现在连五分钱送人都不要,你个贱货......”那女人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的。
十三没忍住略皱起眉头,轻声问,“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是这里有名的人牙子,那小男孩跑出来结果在我们门口被逮住了。”旁边的护院答道,“不过这女人也真够狠的,我家婆娘教训我儿子跟这一比简直是菩萨。”
有人打趣道,“你那是亲儿子,能一样么,不过那真的是你的儿子么?”在“你”字上格外加了重音,引得哄笑一片,被笑的护院不干了,急忙就争辩开。
十三顾不得旁边人的官司,令她吃惊的是那个小男孩,她发现那个男孩真的是一声也没有吭过,只抱紧了头像块石头一般,只有棍子落下时的轻微抽搐才能证明那是个活人,连大人被打时都很难控制住不由自主的痛呼,更勿论一个孩子,但那个男孩却连闷哼都没有发出,咬紧了的嘴唇流下了触目的鲜血。
打人者叫骂连连,被打者反倒悄无声息,这种不正常的氛围压得十三心中沉甸甸的。
“关门吧。”她听到自己说。
她有些恍惚地退了回来。
原本的骰子也变得乏味起来,十三沿着小路漫无目的胡乱走着,一抬头就到了前院。
她对这里很熟悉,她熟练地从墙角挪来一块石头垫在围墙的歪脖子枣树边上,灵活的抓着树枝就爬了上去,这里视野很好,刚好能看见前院里面的人,她没事干的时候经常爬上来看前院的小倌在湖边的戏台子上排戏,有时运气好还能欣赏到琴师鼓琴。
十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上,今天运气似乎一般,是她最不感兴趣的舞蹈,丝竹管弦之声响起,穿着轻薄舞衣的男子们纷纷甩动水袖上场。其实如果忽略跳舞的是男人,这种舞还是很不错的,但奈何这具身体的视力没经过电脑电视的污染,可以毫无障碍的看到那些抹了厚厚□□的脸蛋和娇羞表情。
这才是这个世界最讨女人喜欢的男人模样,被文人墨客慷慨赞扬的风情,但毕竟在□□长了二十多年,庄十三觉得自己的审美永远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