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赶紧冲进去,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扶起如九轻轻拍打他的脊背,“爹爹,先别说话。”
好一会,如九终于稳定下来,他拉过十三的手,眼里添了几分神采,“感觉怎么样,十三?”
十三笑嘻嘻在他身边坐下,“一个科试而已难不倒我的,肯定没问题。”
张大娘也说,“就是,郎君你也不看看我们姐儿,我出门买菜别人都夸她来着,将来肯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状元我是不敢想,只要能考个功名,顺遂过一辈子我就知足了。”如九含笑,“十三已经是秀才了,明年只要过了乡试就是举人娘子,那我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娘当年就是举人。”
十三把药吹吹凉,送到如九面前,“爹呀,功名什么的我肯定给你考回来,你就吃了药安心等就是了。”
如九接过药看着褐色的汤汁心中苦涩,若不是自己连累,十三何必这样辛苦。他垂下眼眸,吞下手中的药。
“爹爹,柳放邀我去她家吃晚饭,我等会就过去,晚上不必等我了。”十三说。
“去吧,不用管我,柳家姑娘是个好的,要跟人家多学一些。”如九点点头。
十三换下青色的学子服,换上一条家常的藕色裙子,简单盘了头发插了根木簪便出了门,但她没有直接去柳放家,而是拐进了一间赌坊。
大半个时辰之后,十三面色如常地出来,怀中多了三两银子。
十多年前刚到这个世界的十三绝对不会知道,当年在玉人馆纯粹因为好奇才学的一招赌术有一天竟会成为她最重要的生活来源。
六年前十三十二岁那年,如九染了一场风寒,本以为养一养就好了,结果却是自那以后如九的身体越来越差,根本无力打理玉人馆的事宜,无法,如九只得从位置上退了下来,带着经年攒下的积蓄领着十三彻底离开玉人馆,住进为十三读书买的院子。后来张大娘儿子没熬住,便索性彻底跟着如九和十三,一齐安稳下来。
本来凭着积蓄,节约些也能过得不错,可坏运气一旦开了头似乎就停不下来,先是张大娘摔了腿,然后如九又是一场大病,掏空家中大半银子,而之后如九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咳嗽声一下一下不曾断绝,院子上空飘的药味也不曾断绝,银子如流水般出去,家中彻底撑不下去了。
不得已十三做主卖了小院。好在当年之事结束后,十三每年都和如九上张捕头家拜谢,两家因此也熟了起来,张捕头古道热肠,听说十三父女的窘境后做主帮他们寻了间便宜的屋子,就在他家的巷子里面,两家隔了几步远。有张捕头一家照应,十三他们的日子也渐渐安定,慢慢的周围邻里都知道,巷子里这户人家是个寡夫带着女儿,男人身体不好,女儿是个聪明有学问的,考进了紫阳书院,肯定能有好前程。
为了赚银子,十三想了许多办法,卖字写信、画画填词、甚至写话本全都尝试过了,唯独这赌来钱最快。平日除了旬休早晚课不能少,回家了还有课业文章,没纠结太久十三就果断选择了这条门路,一开始她还偷偷摸摸地去总觉得会有捕快来捉她,如今她已经能很淡定地将自己隐在众人间,就像所有赌徒一样。她只会投骰子一种,也不敢太引人注目,只得经常换地方,一次赢个三两五两的。
刨去一半药钱,再扣了家用,说不得这个月可以换一支新笔呢,十三一路盘算,两支笔似乎都有点开叉,先换哪一支呢,上次在广利轩看到的那种红尖小笔似乎还不错,米色细竹笔杆,看上去很漂亮的感觉……
十三越想越乐呵,不知不觉甚至哼起小曲来了。
科试结束了,药费也解决了,马上可以买支新笔——都是好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