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茵城府衙的门外,站了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年轻男子,他是骑马来的,身上有些灰尘。
他把马拴在门口的老树上,踌躇半晌,还是上前敲了门。
开门的是王英鸾,此时天色尚早,学生们都还没有来上课因此周围静悄悄的,她有些疑惑地上下扫视阿罗。
“请问庄大人在么?”他问到,态度恭敬,并没有因为王英鸾脸上的伤露出异样。
“庄大人?”王英鸾一愣,“请问你是?”
“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是萧将军帐下罗校尉求见。”
“原来是萧将军的人。”王英鸾以为是萧炎派来找他妻主的,便道,“庄大人她此刻不是正和萧将军在一起么?”
“我找她和萧将军无关,是些私事。”
“那你进来等吧,贞安她应该过一阵就到了。”王英鸾把门两边都拉开让阿罗进来,引他入了后院。
王英鸾刚巧烧好一壶热水,滚热的水冲了两碗茶,碧莹莹在杯中打着转,邀阿罗坐在一方矮几对面。
阿罗端了茶放在手心,热气驱散掉身上带着的一些寒意,开口说到,“其实也不一定要等她回来,和前辈说也是一样的。”
“哦?不知是何事?”王英鸾问。
“我无意中得知庄大人在这府衙后院开班授课教孩子们开蒙,不仅不收学费还贴补工钱是么?”
王英鸾点点头,“是这样不错。”她笑吟吟说,“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学堂,不过是教得孩子们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没有什么高深学问,蒙庄大人不弃,老妇这半朽之身也算找到点事做。”说起学堂,她兴致颇高,“这间屋子墙上贴的都是那些孩子们写的字,虽然稚嫩但是天真有趣,老妇便将它们都贴了墙上,当做装饰用。”
阿罗一进屋子就注意到了墙上贴满的字迹,如今听王英鸾介绍,也细细去打量,果如她所说,自有一派孩童特有的烂漫味道。写的都是些简单的圣人之言,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之类。
“庄大人和前辈的确让人敬佩。”阿罗放下茶碗,斟酌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为这学堂出一份力,庄大人清廉,一人之力恐难以支撑,我这些年也有些积蓄,权当我为这些孩子们的一片心意。”他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放于案上。
见着银子王英鸾有些窘迫,但也不是不意动的,确如阿罗所说,这学堂的花销已经让她们捉襟见肘了,遂道,“老妇谢过罗大人一片善心,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得些银子傍身要紧,这里委实太多,罗大人收回去一些吧。”
阿罗摇头,“不必了,不瞒前辈,其实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就有此打算,只不过今天才得了空,我幼年之时也曾在外飘零过一段时日,过得很是艰辛,当时曾有人帮了我许多。边关艰苦,这些孩子们能受人教导殊为不易,看见他们我难免想起自己小时候,钱财乃身外之物,能让这些孩子读书就是幸事一件。”
“大人高义!”王英鸾赞道。
“哪里。”阿罗面上露出涩意,“我原先一直在攒银子,如今用不上了而已,好歹用在这处权当安慰,就当回报故人了。”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寻不到十三的踪迹,也许上天注定他一日日一年年攒的嫁妆银子根本没有派上用场的那日,既如此何必留着给自己伤怀呢?
“军中有事,我也该告辞了。”又喝了一口热茶,阿罗起身同王英鸾道别。
正转身的时候,突然几个潇洒的字迹正撞进他的眼睛,他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僵掉了,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以为自己在做梦。那个他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到的名字赫然就在不到三步远的地方,他对这个名字是如此熟悉,经常无事时就写在纸上一个人偷偷地瞧。
“庄十三……”无知无觉,他竟喃喃念了出来,就这样呆呆地对着那幅字角落里的署名。
见他面色有异,王英鸾关切到,“罗大人,可有何事?”
阿罗似是没有听见,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那幅字前,瞪大了眼睛盯着那角落看,看了无数遍,的确是“庄十三”这三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字。
“这——这是什么?”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王英鸾若有所思,不动声色道,“罗大人问的可是这幅字?这是我和庄大人合写的,是庄大人开玩笑说给这书院立个院规,便一起提了字,起名叫衙后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