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女眷正在屏风后的桌边围着说话,不妨听到这般动静,都屏息凝神不敢妄动。
岳夫人秦氏忙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岳景令身边,柔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拍起了桌子?”
岳景令伸出手指指着岳明屹,说道:“你问他!”
秦氏瞧到岳明屹垂头站在那里,忙走到他身旁,说:“今日可是团圆的好日子,你们父子三人好不容易才回来,可不许扰了你们祖母的兴致。”
岳明屹轻轻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岳景令仍冷眼瞧着他,对秦氏说道:“你养的好儿子,竟要托病不肯随我去见尚书大人,可真是仁孝!”
秦氏正要说话,却见岳老夫人也在孙嬷嬷的搀扶下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口中说道:“好不容易将你们父子三人盼了回来,却在这里闹得不安生,是存心让我老婆子过不好这月圆之日?”
岳景令忙站起身来,说:“母亲,您且息怒,儿子并无此意
。儿子只是瞧到他这幅模样,又想到他亲事还未定,一时着急了起来。”
岳老夫人缓缓坐了下来,说道:“只是你这个当爹的着急,难道我这当祖母的便不闻不问了?”
岳景令忙堆了笑脸,说道:“母亲自然比儿子更着急。”
岳老夫人瞧了瞧岳明屹,又望了望众人,说道:“明屹的性子我这个做祖母的最清楚,他如何是不忠不孝之人?只是他自小淘气,又不喜多言,你这当爹的便只觉得他是个不好的。”
岳景令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忙要辩解,一旁的秦氏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会意,便只垂手听着。
岳老夫人仍不解气,说道:“明屹的亲事,只要是老婆子我还在,必定要我点了头才行。”
秦氏见她动了气,忙说:“母亲,您消消气,即便是明峻、明峰兄弟二人当年的亲事,可都是您点了头才好的。如今明屹、明岭的亲事,自然也要您点头才行。”
岳老夫人神色微微缓了缓,说:“明峻、明峰的媳妇是我老婆子摸着他兄弟二人的脾性选的,自然是好的,这么多年,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人敢讲她们半句不好。到了明屹这里,也急不得,尚书家的小姐固然是好的,若是不合明屹的脾性,反倒不是良缘了。”
秦氏连连点头,说:“母亲说的极是。”
岳景令与秦氏忙点头应了下来。众人见她神色缓了下来,都松了口气,秦氏便轻声问:“那月底……”
岳老夫人瞧了瞧岳明屹,又瞧了瞧他身旁的四爷岳明岭,又抬眼瞧了瞧仍有愠色的岳景令,轻叹了口气,说:“也罢,淑瑶一直念叨着明屹,明屹也该去一趟,明岭也随着同去吧,你二人便替你两位兄长去尚书府拜寿吧。”
岳明屹挤出一丝笑来,同四爷岳明岭齐声说道:“孙儿知道了。”
众人闻言,方松了口气,便又各自就坐吃酒赏月。
与众人吃了几盏酒,岳明屹便悄悄起身走到厅外。他抬眼望着半空中的明月,任凭那清冷的月光洒在自己脸上。他今日才发觉这都城的明月竟比西北的还要多了几分寒意,照得人心里都不由得冷冷的。
他垂下头,想到曾在西北时的一个中秋之夜,大军刚好在一片胡杨林内安营扎寨,他待众人都睡熟了,便悄悄溜出军帐。那金黄的叶子果然美不胜收,难怪心儿神往。
他只觉得每一片都是好的,不多时竟拣了许多,小心地捧了回去。第二日一早,又在这些叶子中捡了一些色泽最鲜黄的、最好看的,小心夹在了书页间。他抚着厚厚的书册,心中欢喜不已,若是心儿瞧到了,定然喜欢。
想到这里,他嘴角也爬上一丝笑意,可旋即便消逝不见。那些胡杨叶子自己已带了回来,可心儿呢?她在哪里?她是否也正在望着同一轮明月?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岳明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愈发清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