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胜开车走了,陈启慢慢驱动车子,他看到的是一个女人默默得坐在公交站牌下面的铝合金连接处,沉默低着头不发一言。
陈启把车子停靠在路边,摇下车窗,季橙坐在那还是低着头,手里的包滑落,安静得贴在潮湿的地面。
陈启点了一支烟,看着她,看到骨子里。
公交车来了两趟,她都没有上车,只是耷拉着脑袋,瓢泼的雨打湿了她的肩头,她的发梢,她笔挺的西装裤脚,可是她就跟没察觉一般,默默坐着。
陈启推开车门站在对面的街,一瞬间雨水就淋透了他的衣衫,可是他没因果的觉得被淋一下是那么理所应当,至少跟对面的那位姑娘,一样的落魄。
季橙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低着头,她问自己是哪一步走错才会有今天的局面,那些执着的事情,真的值得自己这么付出吗?
回想那年懵懂的自己,常宽的悉心教导,顾斌的教育,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教科书上的明文规定般让她按照指示前行,可是生活都是实践,这个别人教不来,你也不知道自己某一刻会身处如何境地,会如何解决,日子最终会给你最严肃的答复,告诉你那些你不情愿的,往往才是你在泥泞路上不得不踩下的脚印。
她看着地上的包慢慢拿起来,掏出一盒烟,被冻得冰冷麻木的手指不听使唤得颤抖,她抽出一支烟夹在唇边,打火机打了三次都不成功,她心灰意冷,狠命的将打火机扔了出去。
突然感到一丝丝热度,季橙缓缓抬起头,公交站昏黄的灯光下陈启缓缓将打火机伸到她面前,咔哒一声,火光照亮彼此的脸,在眼里投下小小的火苗,季橙抬眼看了他好半天,心里有一块松香似的,慢慢熔了,化成琥珀色的水,又像是高中那年化学课上莽撞的恶作剧,将绿豆大小的白磷扔在了稀释的硫酸里,一瞬间炸掉,却在等待炸掉的那一秒钟间隙里,心中隐隐地期待,又隐隐地感到害怕。
陈启不以为然得又把打火机往她的嘴边凑了凑,季橙的脸在雨气潮湿的空气里带着冰凉的气息,她最终还是微微倾身,借着火深吸一口香烟
。
陈启又递给她一杯咖啡,冒着热气的咖啡,仿佛是这雨夜最后一丝的温暖。
他表情带着不屑,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喝了,暖暖胃。”
季橙没有接,又低下头,望着自己一字型凉鞋,望着自己涂的猩红的脚趾甲,这一切都是讽刺,都是特么的暗算!
陈启缓缓蹲下,始料不及看到季橙默默流泪的双眼,他把咖啡放在地上,捧起她的脸,揩去她的泪水。
“委屈这个词,只留给懦夫,功成名就后,谁也不在乎当初的委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季橙愣愣得看着他,泪水还是混着雨水不住的沾染自己的脸颊,香烟的雾气裹着心里某些莫名的悸动一同升腾,她觉得温热又觉得一阵阵潮湿,缓缓点了点头。
陈启毫无预兆得揽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香烟掉在潮湿的地上,嘶啦啦的灭了光亮,一同黯淡下去的还有刚刚心里的那些自我否定,季橙额头抵着陈启的肩膀竟没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妥或者厌恶,反倒觉得这种安慰让她异常崩溃,她的情绪突然开了闸门般,只能紧紧抿着嘴哭泣,搂着她的那个人没有嘲讽没有鄙视,只是慢慢拍着她的背。
“如你所愿的生活,都是海市蜃楼。饮鸩止渴,费尽心思,最终不过是浮生一梦,你要的,你努力,总归是你做的决定,迈出一步,就会惯性的向前走。”
季橙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轻易被人拆穿的泪痕,但她笑了笑,灿烂得仿佛这雨夜的星光。
“陈启,你真的是个的哥吗?”
陈启缓了缓,点点头“当然,还是一个叫季橙的姑娘专属司机。”
季橙破涕为笑,雨势转小,淅淅沥沥得下着,脸还被对面那位捧着,这笑被夏雨洗刷,带着明朗的关切。
陈启朝她咧咧嘴“1——5,你选几?”
季橙也噗呲一声笑了,很快的回答“选4。怎么?你也要放我一天——”
那个“假”字还没说出口,额头轻描淡写得触碰上一对冰冷的唇,季橙倏地睁大眼睛,泪水也止住了。
陈启的唇很快离开她的额头,他也不知道心里这一直冲撞的情绪怎么就在这一刻没忍住,自己一直绞心绞肺的痛症,原来只是想亲亲她才能得到缓和。
季橙愣愣得看着他,肩膀被抵着,俩人的脸异常清晰的映衬在彼此的瞳孔里,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他俩都是一张惨白的脸,但耳朵红的要滴血。
看着这样的季橙,陈启无奈的笑一笑“选偶数,就亲额头。”
季橙又机械得问“选奇数呢……”
陈启站起身,挑了挑眉,指了指她的嘴唇。
季橙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耸起肩膀,看着陈启一脸痞相的转身大步流星走到对面的车前。
季橙心里想,混蛋
!选奇数的概率大,你欺负老娘!
陈启仿佛感应到这句咒骂般突然回身,季橙故作镇定姿态得直起腰望向一边。
“你哭的样子,可真难看。”
什么?!
季橙转头瞪他,那位大爷已经踏踏实实得坐进车里,朝她招了招手“上车!”
安小超站依着门框看着这一切,他笑着拉上门,挂了牌子在门外。
打烊。
一同打烊的,还有过往的陈启与季橙。
***
季橙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