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宁安公主沉沉地看向他的双腿:“你的毯子呢?”
“脏了,扔了。”皇甫贤淡淡地说。
宁安公主深吸一口气:“皇甫贤……”
皇甫贤勾唇打断她的话:“你就不想知道我对陛下说了什么?”
“你对陛下说了什么?”宁安公主问。
皇甫贤笑道:“我说,我恨你,也恨他,你们害死了我父亲,我终有一日会为我父亲报仇,只要我不死,大历朝不亡!”
啪!
宁安公主反手就甩了他一记冰冷的耳光!
这一耳光毫不留情,皇甫贤连人带轮椅倒在了地上,他自轮椅中滚了出来,嘴角的血丝也流了下来。
他冷笑着看着她:“母亲就这么点力气吗?”
宁安公主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怒不可遏地瞪着他,连身子都在压抑地颤抖。
皇甫贤笑得花枝乱颤,他脸颊干涸的血迹与嘴角新出的鲜血融为一体,看上去有种别样的诡异:“母亲猜猜看,有一个要谋反的儿子,陛下还会不会让你做长公主呢?”
宁安公主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说罢,宁安公主转身离开了。
没人进屋将他扶起来。
皇甫贤就那么瘫在冰凉的地板上,怔怔地望着顶上的雕花房梁。
天地好似静了,冷风自窗户的缝隙灌了进来。
皇甫贤冻到浑身以及一双残腿都失去了知觉,他没有动,也没有叫。
忽然,窗台上咕咕一声,似是落了一只大鸟。
皇甫贤没在意。
他就那么等死一般地躺着。
随后窗台上爬进来一道萌哒哒的小身影,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皇甫贤这下倒是抬了抬眼,可惜人被冻僵了,眼珠活动的范围有限,他啥也没看见。
直到那道小身影哒哒哒地奔了过来,在他头顶上与他倒着来了个脸对脸。
“小哥哥。”
小净空打了招呼。
“你来做什么?”皇甫贤淡淡闭上眼,没好气地问,“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小净空无视他的冷淡,绕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你躺在地上做什么?”
皇甫贤讥讽道:“呵,好玩?”
“哦。”小净空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皇甫贤:“……”
小净空躺了一会儿,小手交叠在小肚子上:“可是我觉得好冷。”
皇甫贤:这不是废话?
小净空坐起身,自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给你。”
皇甫贤淡道:“什么?”
小净空解释道:“金疮药,疗伤的。”
皇甫贤语气冷漠地说道:“狗已经死了。”
小净空道:“是给你的,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皇甫贤的睫羽微微一颤。
他的手的确受伤了,只是根本没人注意到。
他们都以为他手上的血全是那只狗的。
小净空见他不伸手拿,索性抓起他的手,打算将金疮药塞进他手里。
可小净空一抓,才发现他的手冷得吓人:“你的手好冰呀!你不能再躺在地上了!”
皇甫贤道:“要你管!”
小净空观察四周,看见他的轮椅也翻在了地上,他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摔跤了?”
皇甫贤冷声道:“说了不要你管!”
小净空爬起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比自己个子还大的轮椅扶正,随即他又去扶皇甫贤。
皇甫贤被冻僵了,自然没这么容易扶起来,小净空思考了一下,抓起他的一只手开始揉搓,一边搓一边哈气:“这样就不冷了,很快就能暖和。”
皇甫贤自从失去双腿后便十分厌恶与人亲近,连如今的宁安公主都不大能够碰他,小家伙却抓着他的手一顿揉搓?
皇甫贤恼羞成怒:“你放开!”
小净空学着顾娇平日里对他的样子摸了摸皇甫贤的额头:“很快就好了,你别着急呀。”
还摸他的头!
皇甫贤简直要炸毛了!
小净空揉完他的左手又去揉他的右手,右手很快也揉搓暖了。
接下来应该是要去揉搓他的双腿了。
那是他不可触碰的禁忌,残缺、丑陋,连他亲生父亲都会因感到恶寒而本能地趋避。
不要碰那里。
他会疯的!
皇甫贤死死地瞪向小净空。
万幸的是小净空没去碰他的腿,小净空给他暖完手后就再次尝试将他扶坐起来。
不知是不是那一瞬间的激动令他浑身的血脉涌动,他的身子居然真的没那么僵硬了。
他坐了起来。
小净空将轮椅推到他的面前,他双手抓住轮椅的扶手,咬紧牙关坐了上去。
“你疼吗?”
小净空问他。
这次指的是他的腿。
皇甫贤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淡淡说道:“不怎么疼。”
小净空弯下身来。
皇甫贤以为他是要掀开自己的裤腿,脸色狠狠一变。
不料小净空只是停在了他的断腿上方,小嘴轻轻地吹了垂:“呼呼就不疼了。”
那干净的小眼神里,没有害怕,也没有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