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八年三月,辛卯(十二日),兵部尚书段文振病逝。
杨广是个极其骄傲自负的人,但他并不是个目空一切的自大狂,自负和自大是不同的,但是自负和自大往往又在一线之间,就看有没有让他服气的,又能时刻拉一把的人。
这样的人有没有?有,至少曾经有!
比如,曾随杨广一起平定南陈的高颎,这位大隋宰相杰出的军事才能让杨广为之折服,灭南陈的时候,杨广作为大军统帅几乎只看不说,全凭高颎指挥,可惜,大业三年的时候被他杀了!
再比如,楚国公杨素,平南陈灭北齐,平叛江南大破突厥,战功彪炳,杨广也很服气,可惜,已经去世数年。
现如今左右朝臣中,包括许国公宇文述在内,杨广几乎没有瞧得起的,瞧不起自然听不进去劝,唯独段文振在杨广心里还有些分量,还能听进几句话,可惜段文振在这关键时刻,去世了。
每个人都会说‘如果’,都会说‘假如’,可惜,没有如果和假如。
如果真的有‘如果’,假如真的有‘假如’,那么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比如段文振的去世,老将军在给杨广的奏折中写的明明白白:夷狄多诈,深须防拟,口陈降款,心怀背叛,诡伏多端,勿得便受。水潦方降,不可淹迟,唯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前,出其不意,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
可是,死人的话,杨广会听吗?
段文振的去世给大军的出征蒙上了一层阴影,很多大臣扼腕叹息,甚至垂泪不止。
大业八年三月,癸已(十四日),也就是在段文振去世的两天后,杨广亲自指挥全军,兵发辽水。
三月份的辽水已经开化,滔滔河水奔腾而过。
杨广命工部尚书宇文恺起浮桥三座供大军渡河。
数万民夫拴着腰舟,扛着木板、木桩跳入河中,辽东的三月份,虽然冰雪消融,可辽河里依旧冰冷刺骨,几个呼吸民夫们便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手脚随后失去知觉,半柱香的功夫,已经有上百人活活冻死或者被水冲走。
宇文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命民夫上岸。
回头吩咐属下在辽水岸边点起篝火,驾起大锅,让民夫烤火、喝姜汤,轮流下水作业。
三座浮桥齐头并进,一点点向前延伸,对岸的高句丽士兵是愚蠢的,明明离的那么远,还徒劳的向民夫射箭,稀稀落落的箭矢歪歪扭扭的掉落到河里,这边隋朝的士兵或者民夫哈哈大笑,这个时候,将官们是有些宽容的,没有斥责任何人,因为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不屑的笑容。
距离岸边仅有十余丈,眼看胜利在望,东岸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哨声,骤然间伏兵四起,床弩、箭矢雨点般射向毫无防备的民夫。
鲜血顿时染红了滔滔河水,成百上千的死尸顺着河道漂浮而下,慌作一团的民夫在河里不知所措,绝望的惨叫声让很多人惊醒,拼命向回游去。
岸边监督的将官早已收起了笑容,冷酷的下达了射杀的命令,“退后者,死!”
刚刚游回到岸边的民夫迎头撞上弓弩箭矢,哀嚎中栽倒在河里。
余下的民夫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声中,在刀枪弩箭的威逼下,重新向对岸游去,悲凉而绝望的再次开始搭建浮桥。
承担此次先锋的一共三路大军,左右屯卫和左翊卫共计十二万余人。
眼见民夫死伤无数,浮桥难进寸许,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同时下达命令,手下的士兵推着弩车在前,弓手在后,踏着还没搭建完毕的浮桥向对岸挺近。
隋朝这边的弩车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明显强于高句丽,弓手的素质也远不是高句丽士兵可比,双方的巨大差距让高句丽士兵几乎成了活靶子,成片成片的倒下去,隋朝这边终于占据上风。
很快,高句丽士兵终于受不了挨打不能还手的窘境,纷纷向后撤退,浮桥也逐渐的向对岸延伸。
右侧的浮桥是在上游,没受到死尸和飘散在水中木料的影响,率先搭上对岸,老将军麦铁杖首当其冲,率队伍冲上河滩。
士兵们在火长旅帅的呼喝声中整顿队形,长矛兵在前,刀盾兵居中,弓箭手坠后,一个个整齐的方块迅速成型。
大隋朝的府兵不是吹的,是真的属于当世精锐,契丹、突厥的臣服不是没有原因,此时此刻,大隋士兵的战斗素养就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