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庆殿,除了殿前使几人,还有散朝后被小黄门引到这里的几位大臣。
不多时,换了一身便服的官家带着太子出现在几人面前,身后跟着龙骧副帅袁天唤。
“不必多礼,这里不是朝堂,几位自在些便好。”见几人要行礼,官家随意挥了挥袖,走到上位坐了下来,太子在一旁站立伺候。
“废话朕便不说了。”官家环视众人:“众卿乃是我朝国之柱石,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诸位何以助我?”
几名大臣看了一眼殿前使,见殿前使阖目养神,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相视一眼,却踌躇不言。
片刻,见无人出声,官家正色道:“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但有良策,诸位皆可道来,我大梁立国以来,几不曾以言论罪,众卿尽可放心。”
此言一出,几位大臣汗颜不已。
不多时,一名紫袍老者颤巍巍站起来:“那老臣便直言了。”
“但说无妨。”
“弃车保帅,迁都。”
“嗯?”官家闻言没有反应,倒是一旁的太子闻言猛一抬头,眉头紧皱,却没有出声。
同时皱眉的,还有小源和玉衡。
紫袍老者朝着众人拱手,叹道:“老夫有一言,烦请诸位静听。”
“大梁建朝之初,国朝新立,百废待兴,太祖为了抵御周边游牧侵扰,将都城迁至北定,改名为高凉,又从诸军中挑选三军,分拆成神武、英武、御林、飞虎四军,并挑选精锐组成龙骧共同拱卫都城。”
“十万大军常备都城四周,除了拱卫都城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辽东和北境、西北的缘故。”
“北境虽然有镜王军驻守,但他面对的游牧部落最多,且北境地域辽阔,镜王军只能维持北境不失,但要出征索敌,犁庭扫穴则力有不逮。”
“西北境诸国刚刚被太祖击溃,短期内不会再犯我大梁,但由于西北边境线漫长,与西域各诸国均有接壤,且无甚天险,虽然拥兵二十万,但散落在漫长的边境线上,也只能是守土有余,进攻不足,一旦其中一点被突破,整条防线便会崩溃。”
“至于辽东边关,距离我都城最近,而辽东又与高丽接壤,虽说建朝初期,高丽便遣使臣贡,但纵观历朝历代,一旦九州动乱,半岛往往不会太安分,加上辽东原生的渔猎生民隐隐有崛起之势,朝廷虽然没有像北境,西北境那般布置重兵,但也有五万辽东边军驻守关门。”
“所以太祖在都城留置十万大军,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作为支援之用,一旦四方动乱,大军即可出发支援。”
“当然。”紫袍老人顿了顿,道:“也是为了这三境安稳,防边军不轨。”
“为了这个布局,我大梁军备支出,十有五六便是耗在这里,为的便是确保我朝北方稳固,反倒是南疆军备年年削减。”
“若是放在从前,不论是北境还是西北境,亦或是高丽,无论哪边动荡,哪怕同时作乱,我都城有十万禁军在手,是进是退,皆可随我。”
“但如今。”紫袍老者叹了口气:“大梁新乱刚平,都城已成废墟,禁军精锐损失殆尽,而现在维持都城秩序不乱的,还是从外县调来的数万备寇厢军,老夫当年以文入武,曾在荣华当过几年守备,深知这备寇厢军的战斗力,剿匪勉强能用,真正与敌军厮杀,十能存一已是妄想。”
“没有了禁军的朝廷,先不说北境一旦被破,仅仅依靠山海、关山、度月等几城不足三万的兵力够抵御多久。”
“即便北境能顶住蒙国的攻伐,可西北境呢,西北军务糜烂,除了最近那个风头正盛的小将军,其余西北边军能否一战,尚未可知,一旦防线被突破,我西北内城几无天险,西域敌骑朝发夕至,都城危已。”
“更无论近在眼前的辽东边关。”
“诸位大人应当猜到,扶桑狼子野心,此番兵犯高丽,必定意不止此,这些倭奴,自上古唐时便一直窥伺着我九州之地,如今兵峰甚急,高丽覆灭在即,一旦越过望君江,兵峰便直指辽东,都城同样不稳。”
“况且,如今高丽实情存疑,派遣到高丽的密谍司已经全军覆没,高丽是否真的沦陷,亦或是蛇鼠一窝,与扶桑一道窥伺我大梁,犹未可知。”
“而我大梁朝堂前有国臣为碧玉蝶所害化作夜妇被斩杀,后有佞臣攀附右相下狱待审,如今朝堂衮衮诸公十存三四,乃是我大梁中枢仅存的柱石,在失去了禁军的都城,如何确保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