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不忍
谢泓一行人到达渔阳之后,虽然他并未露面,但是李子墨已经凭着手中的御龙令接管了渔阳郡守府。
眼前虽然是宁江波涛汹涌的江水,但是无论是她还是谢泓的心中就如同这江水一样并不平静,他们知道自己这次是在赌,不只是赌天命,更是赌人心。
他虽然和梁吟同撑一把伞,但是却是很有分寸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接触:“外边天寒容易着凉,你还是早些回去。”
虽然从永州是一路的风雨,但是他将它保护的很好,既没有着凉,也没有任何的损伤,甚至为了怀里不沾上雨水,而特意穿了一件又厚又闷,防水性却异常好的衣服将她好好的护在怀里。
“不要总是将我当成宫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女子,上次那点子余毒早就清了,而且我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到了,你又不让我出去闲逛,除了日日陪你出来看看宁江看看山水,我恐怕真的要劳烦赤影再帮我去搜刮话本子了。”她只是想一心一意的陪着他,但是这嘴就是硬的很,不肯轻易就范。
“若是你能管住自己不去那些烟花之地,朕也不会如此的费心~”他手底下的人也是费劲了心思才能将她看住。
绕来绕去又是绕到了这个地方,她知道他是担心那些地方鱼龙混杂,她心思单纯容易上当受骗,上次被人从大街上拐去了北翟,到现在想起来仍然是心惊胆战。
但是他不知道是,她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是却是异常的机灵,就算是有了危险,也是她将别人算计进去。
“对了你都已经到了渔阳,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他很是不解。
“有些时候在背后比抛头露面要方便多了……”地方多得是溜须拍马的官员,若不是这次出来亲眼所见,恐怕他现在还跟京中那些官员一样,以为南雍真如奏折上写的那样,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原来你竟是想釜底抽薪,只是这样行事会不会不太方便?”恐怕只一个李子墨镇不住当地的官员,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若是光明正大的亮出身份,他们恐怕会有所忌惮和收敛。
谢泓道:“朕已经将汴州的匡隐调任渔阳,而原来的渔阳郡守梁穆已经在京中寻了个闲职。”这是明升暗降,一个闲职哪有一郡之首手握实权,只是他现在腾不出手来,若是等空出来定是要好好料理江镜府的事物,这是南雍的粮仓,也是天下的粮仓,所以江镜府不容有失。
看着眼前澎湃的江水,终于弄明白了他的用意:“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和你共同进退。”宽阔的江面,一眼都望不到尽头,这次的冒险虽然是她提议,但是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若是没有办法两全,恐怕本就已经甚嚣尘上的民情民怨更成鼎沸之事,那那些趁机作乱的绿林悍匪想必更加的嚣张。
其实梁吟心中是万分的纠结,甚至觉得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好像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心理和反应也和人族越来越像了,之前她又何曾在乎过别人的生日,现在竟然会跟着谢泓开始牵挂宁江两岸的百姓,是他的海晏河清图太过于令人神往嘛?那样惬意的日子似乎不该是她一个人享受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慈悲之心?
作为寒蛩她原本应该冷眼旁观这一切,就好像她提点阿耷去了西南,救了元坤的性命,这种种不过是一时的玩闹之心,但是她却是知道这些人日后是她的死敌,她不能过分的插手,甚至若是再豁出去一点帮着谢泓杀了元坤,杀了阿耷,然后帮着他开创盛世,但是这只能是妄想。
她虽然胆大妄为,但是上面还有司命星君,还有天道,她不只是一个人,她还有她的族人,整个寒蛩族现在是她在扛,所以她不能这么自私。
往往天下之争从来都是鹿死谁手,就好像几年前的长安城郊她可以护得了他一时,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挣扎过天命的,她不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去赌人族帝王的情爱,因为无论结局是如何总是她输,所以现在同他的每一天他都是无比的珍惜。
虽然这些纠结和惆怅日日在她心中积压,越来越重,甚至沉重到难以背负,就像人族的忠孝自古不能两全,心中的天平一方面放着她的爱情,另一方面是她二百余口的全族,孰轻孰重真的难以抉择,虽然心中思虑重重,但是她白日里还是嘻嘻哈哈玩玩闹闹,这些事情就算是亲近如折竹都无从所知。
那日,她竟然在他的墨发当中发现了一根白头发,那种白不是像老年人那样的银灰色,而是雪白,细细的一根在他乌黑的长发那样的不明显,但是她还是发现了,那不是从发根开始变白,而是从中间开始向两边蔓延。
他才刚刚二十一岁,刚刚加冠,想来这些时日是有多少个夜晚睡不安寝。
那根头发她悄悄的藏了起来,却没有丢掉,每每看到的时候只觉得心痛不已,他待她几乎是无微不至,几近周到,但是他对自己却是这样的不伤心。
她只给他耗费了二十年的修为,而且之前为了强撑着入宫他服食了好几颗的凝魂丹,本就极其折损阳寿,若不是那二十年的修为恐怕现在他已经殒身在长安城郊的树林中,沦为野兽的肉中餐了。
其实有一件事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她救他的时候他的阳寿已尽,这二十年的修为便是渡给了他二十年的寿命,这是她逆天改命跟老天爷抢来了,这牛头马面未来勾魂之前先将他救活,便只是还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只是只有二十年,若是早料到她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他,那她宁愿耗费自己半数的精元,只是现在为时已晚,她就算是修炼成了大罗金仙也不能再给他输任何的精元和修为,否则即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