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栾黡死死盯住范吉射,便是要看范氏如何表态。这时候范吉射勉强开口,向栾黡行礼,栾黡心中本已老大不快。也没有答礼范吉射,只把身子侧开,将身后栾鍼的灵位让出,沉声道:“既然是前来吊唁的,那就请跪拜行礼吧!”
靳天羽二话没说,将范吉射扯到身前,掌风微送,范吉射只觉得两腿弯处被劲力打中,支撑不起,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栾鍼灵前。
靳天羽也紧随其后,单膝点地,双手抱住羽扇,向着栾鍼的灵位,连续三拜,叩首及地,甚为笃诚。那范吉射实在无法,又是被靳天羽点穴发言,又是被靳天羽掌风逼跪,几次三番,折腾不起,心想如若这时候再不听从那靳天羽安排,他必然又能想到一些古怪法子逼自己磕头,还是莫要自讨没趣,直接跪拜吧!
见范吉射这一次非常配合,诚恳跪拜,靳天羽心中缓和了一些,也不去瞧栾黡的脸色,只对着栾鍼的灵位,朗声言道:“栾将军英灵在上,范氏妄言无惮,以至于害的将军孤身冲锋,身陷重围,力战难脱,殒命西荒。此皆是范氏之罪也!”言及此处,靳天羽将身侧祭酒满斟一爵,倒在栾鍼灵前。
“然栾氏回兵,乃是为守绛都,栾下军大义为国,可惜折损了自家兄弟,范氏未能帮衬,反而妄言惹祸,实在不配为栾氏宗亲,晋国股肱。值此为将军祭奠之际,来此谢罪!”靳天羽再次将酒爵斟满,又是一杯祭洒在栾鍼灵前。
栾黡虽然怪罪范氏,然而其内心之中也是欲借此图谋范氏。如今范匄的嫡子,范吉射的父亲被栾黡逐出晋国,投奔秦国去了,他毕竟心中目的达成,虽然仍旧痛恨范氏,倒也不至于在动干戈。此时见靳天羽句句诚恳,将一干罪责尽数揽在范氏头上,心中反倒是有些不忍,转而对着靳天羽道:“靳先生儒雅大才,如此作践,栾氏折煞不起,快快请起!”
范吉射此时不敢言语,一头扣下去哪里还敢抬起来,用眼角瞟着身侧的群臣和栾黡的动态。见栾黡去扶靳天羽,自己又去偷眼瞧栾盈,栾盈面色冷峻,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开小差儿,否则被父亲瞧见,怕是又不能轻饶了他。
那边靳天羽接住栾黡的搀扶,但是仍旧按住栾黡双手,不肯起身。凝目望着栾黡又道:“天羽深知栾将军高节深义,将军统领下军,乃是晋国羽翼,阁下擅自退兵,并非有意违抗将令,乃是顾念新绛安危,需要立时抽兵回国,护卫晋侯。这顿挫之间,孰轻孰重,天羽必然能够明晓。至于栾鍼将军遭遇横祸,天羽亦备感痛惜!”言罢俯首,好似沉痛已极。
栾黡这个人乃是触及威严便暴跳如雷,若是说到心坎儿,反而又仁慈心软。这时候被靳天羽几句衷肠倾诉,说得栾黡也不忍心怪罪范氏了,赶忙搀扶靳天羽。
靳天羽顺势道:“天羽乃范氏家臣,范氏少主在此,主人尚自为栾将军守灵,天羽如何敢起身自豁!”
栾黡听闻靳天羽所言果然有理,反身又去扶范吉射,瞧着范吉射一副瘦弱身子骨,脑袋杵在地上无声的拜伏,也的确觉得不太忍心。便也两手扶起范吉射,言道:“贤侄莫要怪罪姑父,栾鍼将军战死,我也是一时气急难耐,才与你父亲动了干戈,贤侄也莫要如此自责!”
栾黡一边扶起范吉射,一边朝着栾盈挥手,示意他赶紧上来搀扶靳天羽。
这栾黡几日间的暴跳如雷,这时候被靳天羽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甚是舒服。